凌府后宅。
肃王武瑛玖身量高,步子大,几步便赶上了凌姑娘。
凌照水有心要给其让道,以突显尊卑,肃王不前,偏要与其并肩,时不时还要将眼角余光落在她身上,唇角上扬似笑非笑,让凌照水一度怀疑自己脸上身上还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殿下究竟是怎么说服钟老头易宅的?”
趁着独处的机会,凌姑娘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肃王武瑛玖协理工部,钟怀远拿他没有办法,可钟秋藏这个倔老头并不像轻易会低头的人。
她自己吃过苦,便对肃王的手段存了些许好奇。
当然凌姑娘也不是一定要知晓答案不可,如果肃王不说的话,她便当他是:
“殿下莫非动用了强权?”
她这般问,心里其实是不信的。
哪怕人人都以为肃王武瑛玖是动用了强权,强占了钟家的房产,她也不会苟同:
肃王不是无礼之人,钟秋藏亦非盲从之辈。
凌姑娘以为肃王武瑛玖会有什么锦囊妙计,便故意给他冠上“仗势欺人”的帽子,以期能得到他详实的解答。
然肃王武瑛玖缓走两步,不置可否:
“凌姑娘,激将法对本王不管用。”
他越是不说,凌照水便越是好奇。
钟老头连一个招呼都不打,便将房舍腾给了肃王,白瞎了她先前的一番殷勤。可他给自己留下那石块,又分明想要告诉她些什么。
凌姑娘找不到钟秋藏了,便只能放低身段,近水求月:
“敢问殿下吃哪一套呢?”
她问得直白,肃王答得也利索,毫不避讳,仿佛就是专门、特地给她开出的口子:
“自然是美人计。”
肃王说完,眼眸便直勾勾地落在了凌姑娘身上,表意不可谓不清楚,可有人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殿下真是艳福不浅呢。您府里那些个美人,想必都各有来历吧?”
金屋藏百媚,她入肃王府那日粗粗一打眼,环肥燕瘦硬是没有数过来。
以数目推测,各级官吏、各府郡县推送的美人,肃王殿下当是一个不落、照单全收。
凌姑娘旁敲侧击,无非想要借机打听点肃王殿下的私事。
她口中羡慕他的好福气,心底却暗藏着一股酸腐气!
肃王听出来了,停住脚步,觉得有必要要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以免有人随意偷换他言下的意思、曲解他用情的独钟:
“你说那些女人啊?”
凌府不大,用不了几步,两人便双双抵达了后院墙面废墟所在地。
说是废墟,显得这几日以来两家匠人和仆从毫无建树。
周全候着,工匠们也候着,眼见着两家主事的一道迎面走来,又多有交流,赶忙各自找活忙碌,以免显得太过多余。
搬砖的搬砖,掘地的掘地,从东面搬到西面,又从西面搬到东面,挖出的坑又自个填埋上。
肃王武瑛玖随意朝那个方向一指,工匠们大汗淋漓,深恐磨洋工被当面抓了,却听肃王殿下说:
“那些人,在本王看来,同他们这些无异。”
因为连日劳作,修了东墙补西墙,拆了房子又填坑,这些工匠人人身上都带了些土,把他们同肃王府里那些娇滴滴相提并论,凌姑娘很怀疑肃王武瑛玖的居心:
“殿下是觉得奴家瞎?”
肃王不想废口舌在旁的女人身上,便唤了周全上前,令他细述。
周全会意,不敢懈怠:
“请王妃哦,不,凌姑娘放心,那些人,王爷已经将她们都遣散了。”
凌照水打探旁人隐私,不想牵连到自己身上,她赶忙为自己洗脱:
“奴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全脱口便要答“为了你”,但碍于自家王爷的体面,转口含蓄道:
“王爷原本将那些人招到府上,是为了从中找人。眼下,王爷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人已然找到了,留着那些农家女便毫无意义。肃王下令将她们放归,便是一心扑到了眼前人身上。
被觊觎了厚望,凌姑娘因此蹙弯了眉:
“殿下便如此确信,人已经找到了吗?”
肃王武瑛玖主政多时,掌权又掌兵,当有这份果断的自信:
“同一个计谋,本王绝不可能中两次。”
他说这话时凝视着凌姑娘,明眸静籁似无尽深渊:
“本王中了两回美人计,只能是同一个人。”
两人对视,终是心虚之人率先移开了美目。
有一度,凌姑娘以为自己跌落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肃王武瑛玖朗声而笑,更加确信,凌照水便是哝哝。
她的狡辩,她的异常,都敌不过,他敏锐的直觉。
肃王的嗅觉或许会失灵,但他的品味,七年如一。
“本王的品味被哝哝养刁了,轻易不可能看上旁人。”
他眼下固然没有实证,可以证明凌姑娘就是哝哝,但他对她志在必得,便不会放任旁人捷足先登。
前脚听说有人翻了凌姑娘的墙,后脚肃王就打起了钟秋藏老宅的主意。
不仅如此,他堂而皇之向凌姑娘索开方便之门,一度令她心软如斯:
“哝哝,本王找了你七年。”
那些让她开口试探的美人,不是肃王糜乱生活的写照,而是他为了找寻她而付出过的努力。
“本王不容许自己再与你错过了。”
他等不到她,便索性自己送上门来了。
人前风光、威仪赫赫的肃王武瑛玖,他对凌姑娘说:
“以后崩管是有人翻墙,还是家里进贼,本王守着。”
“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我两家相邻的那堵墙,我让工匠修扇门,如此便宜往来。不过你放心,门锁和钥匙,通通交由你保管。”
肃王循循善诱,凌姑娘只顾着品味了,这会才反应过来,
原来凶猛如虎狼之辈,也会有狐狸尾巴。
眼见凌姑娘眉角下弯、唇峰上扬,眼珠子一转,就要发难,肃王武瑛玖赶紧转移话题:
“说服钟秋藏也并非什么难事,用不着什么强权。”
“钟秋藏么,他妄图把那房子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可是钟怀远已经年近四旬,还没有儿子。”
“本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便同意将这房子拱手相让了。”
对于肃王殿下这番的回答,凌姑娘琢磨了一会,始终觉得哪里有不妥。
这回,她很快就发现了:
“钟怀远没有儿子,难道殿下您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