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序被此问的愣住,做自己,于她而言,很奢侈,她一向清澈明亮的眼中,露出罕见的懵懂迷糊:“他有资格。”
言外之意,她没有。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寂,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
俞安有一瞬间的愧疚,极快的闪过,差点被他忽视:“丛一有他的路要走,这条路上,他没有资格。”
江知序点了点头,笑得风轻云淡:“是我多事了。”
她本不该多嘴,只是见不得雪青难过。她也明白了,她不曾经历过杀手的人生,也无法插手俞安对丛一的教育。
三日后破晓之际,躺在明黄龙榻上的赵骁,醒了过来。
他睁眼那一瞬,恍然觉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猛然起身,大喊道:“李公公!”
这三日赵方荀孝子贤君的人设立得非常之稳,他白日代替赵骁稳住朝政,夜晚守在赵骁床前尽孝,连只认赵骁的李公公心都有了些微的偏移。
听见赵骁的喊声,赵方荀和李公公疾步走到龙榻前,李公公看见坐在龙榻上精神抖擞的赵骁,当即声泪俱下:“陛下,您可算是醒了,老奴……”
“够了,朕还活得好好的,用不
着哭丧。”赵骁瞥见站在一侧,目露担忧又带着兴奋的赵方荀,“你怎会在此?”
“父皇,儿臣在等着您醒过来。”赵方荀声线依旧冷沉。
李公公对赵骁的怀疑心知肚明,好心解释了句:“陛下,这几日一直是太子殿下在帮您稳住朝臣,您治病的丹药也是太子殿下找来的,还有害您的真凶也查出来了。”
赵骁闻言,双眼微眯,看向立在原地身姿挺拔的赵方荀:“是谁?”到底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害他。
昏迷几日不醒,他守了赵骁这几日,而赵骁醒来,知道一切后,对他无一句宽慰赞赏之语,还当真是无情:“是三皇弟。”
“荣王?”赵骁脸上不加掩饰的露出几分不信,李公公见状,将早已备好的证据呈上,“陛下,这是证据。”
赵骁将信将疑的接过证据,看了半晌后,大怒:“孽子!”实乃是赵西寺最近表现太过良好,不仅得朝臣的心,连他都对赵西寺刮目相看。
现在看来,赵西寺所做的一切,不过蒙蔽他与朝臣的双眼,麻痹他们,从而想谋朝篡位罢了:“人在何处?”
赵方荀情绪稳定,神色
漠然:“在荣王府。”
“宣他入宫,朕要见他。”赵骁要当面看一看这个逆子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要弄死他。
李公公躬身去寝殿外传召,殿内只余赵骁与赵方荀父子二人,赵骁多看了赵方荀几眼:“你这几日做得很好,今日依旧由你替朕上朝,时辰不早了,你去准备吧。”
赵方荀讶异一瞬,很快面色如常:“儿臣遵旨。”
他心知肚明赵骁想做什么,无非是想借助这个机会,看一看朝中大臣对他这个皇帝,和对他这个太子到底是何态度,又是否全然忠心。
圣旨传入荣王府时,赵西寺正准备上朝,他甚至想好了,若今日还是赵方荀主持朝政,明日他便要联合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以及自己暗中隐藏的势力,发动政变,夺取皇位。
而这一旨圣意,真真是打破了他的计划,他甚至怀疑下达圣旨的人,不是赵骁。
入宫前,派人去了江府,将赵骁传他入宫的事告知江知序,暗示她做好逼宫的准备。
而江知序在得到消息后,知道赵西寺此生算是玩了。
人这一生,造孽太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归是
没什么好下场的。
“都是你做的?”赵骁把所有的证据摆在赵西寺眼前时,他是不敢置信的,到底是谁能搜集到如此全面的证据。
而他的沉默在赵骁眼中已经是默认了,赵骁勃然大怒,起身,一脚踹在赵西寺肩上:“你当真如你母亲一般的下贱!”
这句话如魔音入耳,击溃了赵西寺所有的理智,这么些年他一直因为生母的身份低贱而抬不起头来,不论他做了多么多的好事,一时半刻得了多大的恩宠与殊荣,只要他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半分,便有人拿他生母一事大做文章。
“要不是你风流成性,又怎会有这样下贱的儿子!”赵西寺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要把这些年所有的不快与委屈悉数发泄,“既然瞧不上我这身份的儿子,当初怎么不直接弄死我,又何必假惺惺这么些年,一边内心瞧不上我,一边又装作父子情深的模样?”
赵骁听着他一声声的质问,脸色黑沉,浑身紧绷,怒意冲天:“你说的对,当初朕就该直接弄死你。幸好现在还不晚,朕就亲手杀了你。”
他说完,以迅雷不及掩
耳拔出龙榻旁的尚方宝剑,一剑穿心,赵西寺在咽气前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真的就这样死在了赵骁的剑下。
回想他这短暂的一生,可悲可笑,而也是在死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想明白,他到底是被谁算计了。
原来,从一开始,江知序的目的便不是帮他,而是要毁了他。
赵骁没有替赵西寺遮掩,而是将他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也让朝臣们好好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孽畜。
赵翊珩和赵西寺的先后死去,一时之间,朝堂动荡不安,而又正值科举放榜日,举子们也没了要去投靠的人选,只得老老实实等着朝廷安排差事。
江知序听着赵西寺身死的消息传来,心绪平淡无波,一颗棋废了,又要找新棋了,而新棋也就只剩赵方荀一人了。
“殿下,下一步是要拉拢赵方荀了吗?”蓝应竹站在她身后,与她同看这一片灰沉暗淡的天际。
江知序收回目光,淡淡道:“赵方荀不需要拉拢,他这种人心高气傲,我们只需等着他上门即可。”
科举放榜过后不久,便要到了春猎,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春猎上,其他的都还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