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涌

伴随着一段躁动的鼓声,舞台中间的升降机缓缓启动。

灯光骤亮,聚焦在中央。

音乐停住,顺着高举的蓝色话筒的手,身穿骑士红装的林飞出现在舞台中央。

······

“嘿,大家。”

“最近过得好吗?”

林飞歪头和歌迷微笑,清脆的少年音从话筒传出。

回应他的是满场沸腾的尖叫。

演唱会正式开始。

和左右两边疯狂呐喊的粉丝不同,徐理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挥动手中的荧光棒,借此掩盖自己不会跟唱的事实。

比她还要不熟练的还有冯宇航,每唱一首歌他都要凑过来问她会不会。

场馆的外放淹没了人声,徐理说半天得到的只有冯宇航不知所云的呆滞面孔。

徐理拿出手机点点屏幕,示意冯宇航看消息。

两人没再关注舞台,低着头打字。

徐理:别问我,我不知道。

冯宇航:我们两个好尴尬在这里

徐理:还好呀,至少可以欣赏帅哥······

冯宇航:······

冯宇航: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诚实

徐理:谢谢夸奖

冯宇航: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我要睡着了

徐理:你睡吧,结束了我会叫醒你

冯宇航:······我想说我们下几盘五子棋呢

徐理:还是认真看完吧,毕竟出钱来的

冯宇航:哦哦哦,好,不玩手机了,认真听【遵命】

手机放进包里,徐理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演唱会进行到后半场,林飞和伴舞去后台换衣服,场内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前排忽然传来小面积骚动,有两个保安顺着人群挤进去维持秩序。

后排的人都仰着头,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前排的粉丝上完厕所回来,还没坐定就激动地讨论起来。

“我看到安娜了,她也来看演唱会!”

“真的吗??她怎么也来了!”

“肯定是为了左亦奚啊,这还用想,她和林飞又不是很熟。”

“我也觉得,好想去要签名啊。”

“算了算了,今天是小飞的主场,我们不能给他丢脸!”

······

明星看明星的演唱会很常见,不常见的是安娜。

“安娜?”听到熟悉的名字,冯宇航从困顿的睡意中转醒。

冯宇航:“我看过她拍的电影,她和左亦奚都演得特别好。”

左亦奚和安娜合作的电影只有两部,《风声》和《嫌疑人》。

徐理问:“你指的是17年的《风声》还是21年的《嫌疑人》?”

冯宇航被徐理问得一愣。

他很意外徐理知道得这么细致,连哪年上映的都知道。

他可记不清这些。

冯宇航:“《风声》,我就看过这一部。她不是和左亦奚演的情侣嘛,两人配合得真好。两人估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谈的的吧,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他俩应该是真的。”

徐理想起上次无意看到的绯闻。

徐理:“真的什么?”

“情侣啊。”冯宇航把从冯甜甜那里听过的话全都复述给徐理听。

“我妹就是左亦奚的影迷,她和我说全娱乐圈只有安娜是唯一的真嫂子,所以左亦奚的粉丝老是不待见安娜,只有真嫂子才能让唯粉破防。他俩谈好多年了都,虽然没公开。”

徐理的目光定在灯光昏暗的侧前方。

她看不见安娜的脸,只能远远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和及腰的长发。

“不清楚。”她摇头。

冯宇航:“你不关注娱乐圈,肯定不知道。不过娱乐圈鱼龙混杂,分分合合的,我们也就看个新鲜,和人家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徐理:“是的。”

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

舞台的灯光再次亮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林飞。

是左亦奚。

没有华丽的出场,没有隆重的服装,藏青色牛仔裤和白T让他多了一份随性。

白色冷光灯打在他身上,宛如一道圣光,像是给他上了一层滤镜,他的面孔和身影深陷在朦胧的雾气中。

“大家好,林飞现在在忙,我来替他顶一会儿。”

下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破音的“老公你好帅”,霎时全场都是笑声。

“好了。”

左亦奚的食指在话筒上轻点了两下,示意大家安静。

“我不是专业的歌手,唱不好大家见谅。”

他慢慢从舞台后方走到台前。

“一首王菲的《暗涌》,送给我的一位老朋友,也送给大家。”

左亦奚背起工作人员递过去的吉他,坐在舞台中间的高凳上。

背后的大屏定焦在左亦奚低眉颔首的瞬间,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发出轻缓动人的琴音。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他居然是清唱,唯一的伴奏仅仅是他手中的吉他。

徐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是这首歌。

“他唱得还挺不错的。”冯宇航评价,“王菲这首歌我还没听过,你听过吗?”

冯宇航问了徐理两遍徐理才听到。

“哦,听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散在歌声里。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冯宇航:“这么巧,今天你真来对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徐理的单曲循环都是这首歌。

她最喜欢里面那句,‘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年少时的心总放不下探险两个字,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炙热的,真诚的,直率的幻想都藏在了这首歌里。

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她再没听过这首歌。

偶尔想起,脑子也只剩下后半段的密云二字,不再是命运光临。

想不到再听,会是在如此场景。

一个不可能再见的人,唱着不愿回忆的歌。

凭心而论,左亦奚和这首歌很搭。

他的嗓音天生低沉,音色难得清透得不含一点儿杂质,唱到高潮部分也不见吃力,反而让这首歌的感情部分更加充沛,让人动容。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

“未必落空。”

唱到这句时,一直低头的左亦奚忽地把视线投向观众,像是在找谁。

大屏幕适时地把镜头给到了观众席的安娜。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唱给安娜的吗?”

“导播好会!”

“狗粮吃饱了啊啊啊啊”

会场的气氛达到最高潮。

左亦奚脸上没有表情,他低头,直到这首歌结束。

冯宇航察觉到徐理的异常。

下半场徐理上了趟厕所回来后一直兴致缺缺,不再挥动荧光棒,也没有和他讨论,手机给她发的消息回的全是嗯嗯。

“有点累了。”散场时徐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冯宇航知道徐理一向睡得很早,主动帮徐理拿她的包:“我开车来了,我送你们回去。”

“徐理姐!”

满面红光的郁鑫挽着冯甜甜从前排走来,两人都意犹未尽的模样。

冯甜甜把冯宇航身上的包取下来自己背着,对冯宇航挥挥手。

“哥,你自己回去吧,我今天要住在郁鑫家。”

冯宇航:“??????”

冯宇航清楚冯甜甜的性格,想一出是一出:“你和我回去,别麻烦别人。”

冯甜甜转移目标,对着徐理撒娇:

“徐理姐,你帮我劝劝我哥,我住郁鑫家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哥最听你的话了。”

徐理推着冯宇航的肩胛骨向外走,“明天我亲自把甜甜送回家,你放心。”

“那好吧。”冯宇航走之前再三嘱咐冯甜甜,“听你徐理姐的话,有事和我联系,我去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快点走吧。”冯甜甜对冯宇航毫无眷恋,心不在焉地挥手。

徐理拎着郁鑫和冯甜甜的包,正准备叫车回去,郁鑫拦住她。

她神秘兮兮地在徐理耳边说:“我哥待会来接我们一起和林飞吃饭。”

徐理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左亦奚。

徐理:“你们去吧,我有点困了想回家睡觉。”

徐理说完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眼角挂着泪。

郁鑫:“就不能一起去吗,吃饭很快的,还可以在后台和林飞合影呢,姐姐你不想合影吗?”

冯甜甜和郁鑫齐刷刷盯着徐理。

“真的不了,我身体虚受不住太晚,吃完饭你哥送你们回家我也放心,我先走一步了。”

徐理把东西交还到她们手中,忙不迭地离开。

会场出去有两个门,徐理跟着人流一起从前门往外走。

说累了并不全是谎话,徐理的确有点累了。双眼因为疲惫不停流眼泪,连带着腰椎和颈椎都隐隐作痛。

老毛病又犯了。

徐理揉按着脖子,坐在奥体馆里的花坛边上,计划休息五分钟再走。

肚子也有些饿了。自从上回低血糖晕倒以后,徐理谨记护士的提醒,随身携带巧克力或者糖果。

口袋里的巧克力被体温热化了,但还能吃。

徐理剥掉外面的锡纸,就着包里的矿泉水一起小口吃。

吃完猛地起身,大脑在一瞬间充血不足,两眼一片昏暗。

这时有人恰时从身后扶住了徐理。

“谢谢。”徐理以为是热心的群众。

“明明饿了,为什么不愿意一起去吃饭?”

回应徐理的是左亦奚。

徐理一时半会儿没能缓过来,但她能想到左亦奚恼怒的样子。

怎么去哪儿都能碰到他。

徐理拉开左亦奚扶住她的手,转身离开,“我回去了。”

看演唱会的观众都散走得差不多,门口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个工作人员走过。

左亦奚带了棒球帽和口罩,没有换衣服,站在人群中依旧显眼。

徐理怕被人看到她和左亦奚,头也不回地往前。

可左亦奚明显不打算放她走,铁钳一样坚固的五指再次缠上徐理的手臂。

“你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