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谦毕恭毕敬地立于萧鹤微身侧,垂首回应道。
只见萧鹤微笑着将那袋橘子糖收入怀中,然后把目光投向周怀谦,缓声道:“关于你爹的事,朕确实不甚了解。不过但凡经大理寺之手的案件,皆会留有卷宗备查。”
接着,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倘若朕认为你值得信任,待返回临安之后,你可自行前往查阅。毕竟,你与常宇也算是相熟之人。”
通州知州周德民这个名字,萧鹤微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那已是先帝在位之时的事了。自他即位以来,因忙于政务,尚未有空暇去重新审视往昔那些悬而未决的冤案。
此刻观察周怀谦的神情,此案似乎颇具蹊跷之处。周怀谦微微一笑,表示感激,颔首应道:“谢陛下龙恩!奴才必定竭尽所能,协助陛下彻查此事。”
只要此番诸事顺遂,能为周家洗刷冤屈,还其父一个清白名声,便指日可待。
言罢,二人再度跃上马背,扬鞭催马,向着乐州疾驰而去。
乐州位于南方,其商业繁荣昌盛,往来贸易频繁如织,最有名的便是乐州茶商与铁矿,铁由官家统一管理,分发给矿场进行开采。
有资格的矿洞便可以借此捞一笔油水,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过两人在出密林的时候,发现了一具男尸,脸被砸的稀烂,辨认不出面容,双手双脚也不翼而飞,实在有些可疑。
但萧鹤微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周怀谦留了个心眼,跟上了萧鹤微。
一入乐州,两人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两人手中牵着马,一身锦衣华服,倒是不做遮掩,马匹上还背着两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招摇撞市的很。
寻了一家客栈入住,周怀谦倚靠在柜台前道:“掌柜的,我这有笔好买卖,想寻个门路。”
说罢,他将一锭银子扔进掌柜的怀里,那银子沉甸甸的,看的掌柜的喜笑颜开,凑近他道:“小郎君想做什么生意?小老儿我在乐州几十年,人脉门路那是门儿清,您找我,错不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周怀谦一锭银子下去,自然是在掌柜的这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郎君我要做的,可是大买卖。”
周怀谦伸手拨了下掌柜的面前的算盘,两人相视一笑。
待他套到了有用的消息,回到了房间时,恭敬的对着萧鹤微说道:“公子,这乐州城中,确实有些不寻常。”
萧鹤微坐在桌子旁,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乐州舆图,头也没抬。
“有何不同?”
“我刚刚在买卖要做,那掌柜的眼神便看向了那几人。”
周怀谦笑了下:“误打误撞,公子是提前进了他的地盘了。”
他从前最是不懂这些,但在宫中待得久了,有些事情,就算不懂也要懂,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个人精。
萧鹤微嗯了下,手指划过一条路线道:“今日在密林的那具男尸,是个矿工。”
“矿工?”
当时他们都没仔细看,陛下是如何知晓他是个矿工的?
“辨认不出面容,砍去四肢,却忘了在身上遮掩,矿工常年弯腰在矿洞之中,脊骨要比旁人弯折许多,背多了十字的背篓,身上也留下了痕迹。”
萧鹤微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却一下锁定了他的身份。
他们所在的密林,距离乐州城有五十里路,而周遭最大的一座山,便是乐峰山。
“过几日,去乐峰山查探一番,你这几日,继续和那掌柜的攀谈,就说你家公子,有笔大买卖要谈,必要时,露出些财力。”
听到萧鹤微的吩咐,周怀谦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后面几日,乐州便知道,这桃李客栈来了个北方的富商,要做一笔大买卖,只和有缘人谈。
此刻的乐峰山上,夜幕已然悄然笼罩,但清脆响亮的敲打声响仍不绝于耳。
“动作快点!谁敢耽搁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谁就别想活命了!”
监工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矿工们的身上,其中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大爷承受不住这一击,当即摔倒在地。
一名年轻力壮的青年急忙冲上前去将老人搀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爹,爹,您没事儿吧?”
“爹没事儿。”
老人强忍着疼痛回答道,然而,他的双手早已布满血泡,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也因过度劳累而变得瘦骨嶙峋,似乎随时都会被沉重的矿石压垮一般。
看着父亲这般模样,青年心疼不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扭过头,愤怒地瞪着那个监工,而后恳求道:“王大人,我爹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这份苦差事,请您行行好,让他下山去吧。他的活儿,我愿意替他干!”
那位被称为王大人的监工听闻此言,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冷酷地回应道:“哦?既然如此,那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嘛,从乐峰山下去的人,只能是一具尸体。”
话音未落,他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准备朝青年挥去。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监工的手腕,令其动弹不得。
“别打了,前两天刚跑了两个,再打下去,不能如期交付,你我都得没命。”
一脸黝黑的男人握住他的手,王大人抽出自己的手冷哼一声:“祁涛,少多管闲事。”
“你知道大人的性子,别做出格的事情,你想死,别连累这里的弟兄们。”
祁涛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一步离开,那青年只能扶起自己的父亲,快速离开这里。
王大人将手中的鞭子折了下,目光带着几分不屑的看向他:“怎么,如今投靠了明教,有几分本事了?”
“比不得王大人耀武扬威的很。”
祁涛不愿再跟他起争执,转身离开,王大人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这该死的祁涛,不管从前是大人手底下,还是如今去了公子远的手底下,都是这般样子。
就好似他天生就压他一头一样,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