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文澜回到伊兰宫的时候,周怀谦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站在正殿门口等着她。
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有些不合身,稍微大了些,此时站着,瞧着更瘦弱了,像一只小猫一样。
救他,不过是她刚好看到这一幕,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受此屈辱,所以才带了回来。
只是带回来,真想让他做什么,霍文澜却是不知道。
伊兰宫伺候的人本就够,多他一个也不过多他一口吃食,她又不缺。
不过要是不让他干活,怕是他又会觉得她看不起她。
想到这里,她移步走过去,周怀谦见到她,行礼道:“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在咱们自己宫里就不必客气了,进来吧。”
招手让人进来,霍文澜先一步走进去,有书对着周怀谦使了个眼神,少年抬步跟进去,霍文澜问了他会什么,少年本想说自己什么都能干。
而后不知道霍文澜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他:“你识字?”
周怀谦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照常回答:“识得一些。”
霍文澜的目光移向他的手指,而后笑着道:“今后就在本宫身边伺候笔墨吧。”
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笔茧,若非经年累月的读书识字,是不会有笔茧的,只是能供得起孩子读书的人家,又怎么会把孩子送进宫来做
想到这,霍文澜收回视线,罢了,旁人的秘密,她不想探究。
周怀谦早就注意到了她刚刚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都说良妃娘娘性情随和,有些粗心,但今日一见,倒和旁人说的不一样。
她很细心,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笔茧,他也能看得出来,伊兰宫并不需要伺候的人,他不过是她恻隐之心下,被顺手带来的人。
不过,他很感谢她,让他不必在御膳房继续受人欺辱。
常宁宫内,萧鹤微揽着江轻也睡了许久,她靠在他怀中,手不自觉的抓着他的衣服,俨然一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带着些亲昵。
江轻也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当真沉,可却浑身舒畅,醒来后,一睁眼,便是有些沉闷的玄色顶帐,绣着金色的龙纹。
她眨了下眼,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这是,萧鹤微的床?
猛然惊醒,她坐起身来,内殿空无一人,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被子,黑与杏色交织在一起,无端多了些许暧昧。
江轻也赶忙从床上起来,穿上自己的鞋子,她都有些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从椅子上到了他床上的,当真是失礼。
等她穿好鞋子,一抬头,不远处的铜镜中,倒映着她有些散乱的发,她走上前去,顿时脸红不已,这般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模样,被旁人看到定要多言的。
抬手挽好自己的头发,又将衣服整理好,江轻也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出内殿。
只见外头的桌子旁,萧鹤微坐在那里,左手执笔,正在批阅奏折,少年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乌发垂散在身后,有些弯曲。
他幼时,这头发便是这样,怎么都梳不直,她还笑他,像是一只卷毛狮子狗。
少年的眉眼间染上几分认真,抬手落下几个字,而后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江轻也走来,他刚好抬起头,转过去看她。
萧鹤微弯唇笑道:“阿姐醒了?”
“我睡着了陛下怎么不叫醒我?倒是惹了笑话。”
江轻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她讲故事哄萧鹤微睡,谁能想到最后睡着的是她呢?
“阿姐这几日有些累了,朕不忍心叫醒你,放心吧,殿内没有旁人,只有朕。”
只有他,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觊觎她。
萧鹤微起身,见到她,他始终是一副笑模样,而后江轻也便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荷包,是她那日差春溪送来装剑穗的荷包,他还留着。
这是这般私密的贴身的东西,被他明晃晃的挂着,倒是叫江轻也有些害羞了。
“非晚你”
“怎么了阿姐?”
江轻也出声,本想说他身上荷包的事情,却看到他那一头散着的头发,虽说少年有一副可与日月争明辉的好容貌,但这样散着头发,他又是帝王,难免觉得不合礼仪。
思及这里,她话音一转便成了:“我给陛下束发吧。”
此话一出,江轻也登时顿住,她,她怎么会说这种话,一定是还没睡醒,脑子不清醒,萧鹤微长大了,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要束发,自然有宫中嬷嬷伺候的,哪里用得着她?
只是抬眼过去,少年眼眸有些发亮,带着笑意,亲昵自然的蹲坐在她身旁:“那便有劳阿姐了。”
他没拒绝,反而十分享受,乖巧的模样倒是让江轻也不忍心拒绝他了。
“我去拿簪子。”
她手边又没有可以挽发的东西,话音落下,便听得萧鹤微说道:“非晚可以向阿姐讨一样东西吗?”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江轻也不解的问他:“什么?”
“用阿姐头上的玉簪,可以吗?”
今日江轻也就戴了两支簪子,一支是那支玉兰花簪,被萧鹤微拾起来,存了私心藏了起来,没有还给她,一支便是她如今头上戴着的这支,素雅大方,倒是不分什么男女。
可簪子这般私密的东西,怎可给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有什么私情呢。
“别闹,我去给你拿。”
江轻也拒绝了他,就算是姐弟,这样,也太过亲昵了。
萧鹤微眸中划过一丝异样,而后半侧过身,趴在她的膝盖上,少年眼眸弯了些,那双浅褐色的瞳孔中好似染上了些许难过,薄唇微抿。
而后说道:“阿姐,成了婚,是不是非晚就不能同阿姐亲近了,以往,你从不会拒绝的。”
他的语气当真难过极了,说着便要起身:“朕去拿吧。”
“又闹脾气,给你就是了。”
他说得对,江轻也拒绝不了他这个看似不寻常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的要求,只是一根簪子,内务府一抓一大把的寻常玩意儿,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得了她的回答,萧鹤微冲她露出一笑,狡黠的眸光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一般,江轻也无奈摇头,伸手点在他额头上:“陛下还真像一只小狐狸,狡猾得很。”
“是,朕是狐狸,只是阿姐的狐狸。”
萧鹤微重新背对着她坐下,唇角笑意始终未曾落下,他很开心,在她面前,他可以永远这般撒娇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