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八十一章 回京

拓跋泰与崔晚晚抵达京城的那日正是中秋节。

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崔浩,以及斛律金的两个儿子阿光和阿羡,也跟着到大魏盛京长见识。

返程的旅途十分热闹,拓跋泰和崔浩不打不相识,在崔晚晚的促使下终于冰释前嫌,两人虽谈不上相见恨晚,但崔浩见识广阔又意气潇洒,他?和拓跋泰偶尔探讨各地见闻,切磋武艺。这个时候房英莲也技痒要讨教一二,惟独苦了白崇峻,一路上都像坛陈年老醋,酸得不行。

还有斛律兄弟也是开朗热络的性子,特别是斛律羡,他?虽然长得高大,但毕竟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性子跟金雪相似。崔晚晚很喜欢跟他?一处玩,还让他管自己叫婶婶。

斛律羡抓了抓卷曲的头发,一脸不解:“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喊你娘娘?”

崔晚晚反问:“那你为什么叫拓跋泰叔叔?”

“这是尊称!”斛律羡理直气壮,“阿泰叔教我射箭,他?很厉害,所以我尊敬他。”

“我也很厉害的,你也要尊敬我。”崔晚晚托腮,“我知道京城里每一家好吃的食肆,还会很多?好玩的游戏。”

斛律羡两眼放光:“娘娘带我去吃,教我玩。”

“要喊我婶婶呀。”

斛律羡虽然单纯,但在这件事上却格外执拗,道:“在我们草原上,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肯定是最受宠的阏氏,我不想叫你婶婶,如果以后阿泰叔不要你……”

他?话还没说完,兄长斛律光突然过来,一把拽走这险些祸从口出的傻弟弟。

崔晚晚咯咯地笑,转过脸去看拓跋泰,发现他竟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色略显阴沉,但不是为了斛律羡的这番话。自从返程他?就心事?重重,鲜有笑颜。

“听说北地胡人大多数都有抢婚和收继婚的习俗,是也不是?”崔晚晚明知故问,专门去惹拓跋泰,“比如父死可妻其庶母,或者看上谁家新娘便去抢回自己营帐……也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她到底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只是捋了把胡须就作罢。

拓跋泰瞥她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朕与他计较什么。”

“郎君说得对,还是个小子。”崔晚晚见他?不吃醋又换了个法子撩拨,“我又不喜欢小的。”一边说一边眼神往他?下腹瞟。

听了她明目张胆的调戏之言,拓跋泰终于扯了扯嘴角,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不害臊!”

“事?无不可对郎君言,跟你什么都说得?。”她厚颜扑过去抱住他?,“这叫不见外。”

入了城,白崇峻负责把斛律兄弟安顿进鸿胪寺,他?还硬拉了房英莲一起去。中秋团圆日,天子恩准贵妃回家过节,所以崔浩跟着妹妹回了崔府,但拓跋泰却说有事?要忙,没有一同前往。

崔晚晚过了个极满意的中秋节,父亲和两位兄长都与她团聚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郎君没在。

晚上回宫,她专门带了月饼要与拓跋泰分食。

可是他一夜未归。

起先崔晚晚并没太在意,因着去了一趟北地,朝廷大小事虽有方相和崔衍共同处理,但肯定也积压了不少?需要天子拍板的要事?,拓跋泰素来勤勉,所以她猜他?是处理政务去了。

中秋过后的朝会上,谏议大夫邹征当众劝谏天子,批评他?行止无端肆意妄为,甚至还用了“暴戾恣睢”四个极重的字。

原来在本该人月两团圆的中秋夜,拓跋泰却独自骑马去了皇陵。他?命守陵的内侍打开元启的墓室,接着亲手劈开了这位前任皇帝的棺椁,再?把元启尸身拖出来曝于荒野,最后浇上火油,扔上火折子,站在一旁亲眼看着元启被烧成灰烬。

名副其实的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守陵的内侍目睹了这一幕,吓得?瘫软跪地,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朝着今上不住磕头。莫说把帝王尸身毁尸灭迹,就是不慎丢了皇陵里一样陪葬物,那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泛红的火光映在拓跋泰冷厉的脸庞上,照出他眼底猩红好似成了魔,堪比地狱而来的阎王。

烧完之后,他?又下令任何人都不许供奉元启,甚至命人把他?的牌位拿去埋入死牢地底,并且在上面放置十八种酷刑器具,意为沉堕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折磨,永世不可超生。

魏人讲究“死者为大”,即便生前有滔天罪恶,死了之后也不予计较了。但拓跋泰偏不,他?就是要亲手让元启尸骨无存,抹杀他?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弥补他?的晚晚所受的苦难。

朝臣知晓此事皆是愕然,不明白为什么天子如此大的戾气,到底与元启有何深仇大恨?

拓跋泰自是不屑解释,他?一向尊重朝臣善于纳谏,这日却破天荒的不予理睬,甚至出言狂傲:“朕乃天子,可为所欲为。”

谏议大夫邹征性情耿直脾气执拗,一听此言立马要撞柱明志,死谏天子。还好旁边的大臣们眼疾手快拉住他,这才只是磕破了头皮。

朝会乱成一团,众臣议论纷纷,太医也匆匆而来,为邹征止血包扎。方相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多?年前,书塾里一群混世?魔王,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管起来心力交瘁,最后不得?已拿出戒尺一通乱抽,这才重获平静。只是如今他?手中只有玉笏,而且御座上的天子也打不得?。这位三朝老臣气得?胡子都在抖。

眼看就要无法收场,还是八面玲珑的崔衍站出来说话:“元启荒淫无度,穷极侈靡,骄怠军国事务,恶闻政事,冤屈不治,奏请罕决,又猜忌臣下,无所专任,朝臣有不合意者,必构其罪而族灭之。终致黎庶愤怨,社稷颠陨,天下土崩,生灵涂炭。”

“臣以为,元启身死尚不能赎罪,而陛下不过是痛惜黎民百姓,所以帮着天下无辜出口恶气而已。”崔衍一番言辞大义凛然,“陛下也是爱民心切,邹大人应当多?多?体谅才是。”

虚弱的邹征这才稍微平复了些,但还是觉得?不妥,继续劝道:“即便如此,陛下也要为名声着想……”

拓跋泰仍是一言不发,崔衍帮忙打圆场,让太医给邹征开方拿药,再?请福全派侍从送人回府邸养伤。

朝会匆匆结束,天子阴着脸拂袖而去,众臣也各自离开,只余下崔衍和方相。

方相终于松了口气,他?赞许崔衍方才处理得?极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干戈。元启为君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目共睹,彻头彻尾的昏君一个,拓跋泰不解释没关系,只要崔衍提出的理由让大家信服就行了。

只是方相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问崔衍是否知晓拓跋泰如此行事?的缘由,崔衍答不知。

送走了方相,崔衍沉眉略微思忖,悄悄召来侍从去长安殿传讯。

前朝发生这样大的事?,后宫这里当然不可能风平浪静。从前诸嫔妃刚进宫时,也许还抱着求得?君王垂怜的幻想,可在见识过今上狠厉无情的手段过后,都纷纷歇了心思,只求保住小命安稳度日。

特别是拓跋泰连死人尸骨都不放过,更是令众女胆颤心惊,生怕哪一日就轮到自己。

长安殿。

“陛下真是……”佛兰唏嘘不已,眼眶都红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侧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转过脸来却是一副欣慰笑容,“娘子要好好与陛下在一起。”

崔晚晚忍着泪点头:“嗯,我与他说好了,我们试试。”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该去尝试,即便最后不成,也没有遗憾了。

“姐姐,我要收回从前说的话,那时是我心存偏见。”崔晚晚再?也不受内心沉重隐秘的困扰,从北地回来整个人愈发明媚开阔,她道:“一个人有没有真心,其实跟他?是不是帝王无关,而是要看他?这个人。”

“我的郎君是天子,却以赤诚真心待我,胜过世?上万千儿郎。”她不再?怀疑否定二人之间的情谊,手抚胸口微微含笑,“得?郎君如此,我死而无憾。”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佛兰嗔怪数落,随即感慨道,“要是有什么法子回到从前就好了,你也不用跟陆家公子定亲,直接嫁给当时的陛下,那多好。”

崔晚晚“噗嗤”一笑:“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再?说当时我可不一定瞧得上他?,冷着脸又不爱笑,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更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尽管嘴上嫌弃,可她心里也时常冒出“如果当年……”这样的念头。

终究只能想想罢了。

一晃到了九月,宫里传出崔晚晚身体不适的消息,对外只说是去了一趟北地水土不服,自打回京就夜不能寐,太医令看过以后建议挪个清静地好好休养。

今上宠爱贵妃是众所周知之事?,于是特许她搬出长安殿,去南苑行宫长住,并且还住的是天子寝宫飞霜殿。

白玉雕砌的汤池之中,崔晚晚被抵在池边,乌发高挽,如天鹅般高高仰起修长白颈,檀口微张,好似要接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温热的水如浪花般打在交缠的两人身上,水面波澜起伏,久久都未平静。

自崔晚晚搬到行宫以来,拓跋泰要五六日才能抽空来这里一趟看她,两人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味。

热气氤氲加上搓磨,她从汤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肌肤泛粉,软趴趴倚在拓跋泰怀里,裹着长袍抱回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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