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章 端午

按着习俗,端午这日要?挂艾虎、烧粽子、洒雄黄,还要?饮菖蒲酒。

佛兰忙着一应杂事?,遂命金雪在屋外等待伺候。小?丫头备好了热水与换洗衣物,等了半晌都不见天子贵妃起身。她还记着贵妃叮嘱这日要?早些唤她起身食粽子,想去喊人又?怕极了冷厉的陛下,于是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陛下和?娘娘似在吵嘴闹架,又?好像不是。

“郎君花样甚多!”娘娘说话含着一股怒气。

“乡下表哥见识浅薄,怕你笑话,唯有多学多看——表妹不喜欢?”

“你快点,我饿得慌……慢、慢些!”娘娘声?音瞬间变得软颤,还带着哭腔,“呜,受不住……”

拓跋泰像极了欺负民女的恶霸,钝刀子割肉吊着人胃口,慢慢辗磨:“究竟要?快还是要?慢?说清楚。”

崔晚晚一向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勾过他脖子仰头献吻,娇软讨好:“小?碗肚子饿,表哥——”

巨浪骤翻,龙舟悍勇,险些颠得这只碗支离破碎。

崔晚晚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蜜粽,狼吞虎咽下肚了一只,又?喊金雪再剥一个来。

金雪拆着粽叶,纳闷地问:“娘娘早上作甚了?怎的这般饿?”

崔晚晚一筷子夹起蜜枣,随口回答:“竞龙舟。”软糯入口,甜得她眉眼舒展,心满意足。

“在寝殿里么?”金雪觉得脑子又?转不过来了,“哪里有龙舟?”

“在陛下——”

话还没说完,腰间便搭来一张大掌,警告地拍了两下。

崔晚晚赶紧把筷尖上裹了蜜的白粽递过去:“郎君吃。”

拓跋泰定定看她,眼神令她腿软,半晌他才缓缓张口咬住这团黏糯,瞬间皱眉:“怎是甜的?”

“粽子本来要?食甜的呀。”崔晚晚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拓跋泰吃不惯甜粽,金雪又?赶紧端了咸粽来,壮着胆子道:“启禀陛下,这种?是咸口的。”

一甜一咸,相得益彰。

食过粽子,又?饮了菖蒲酒,佛兰拿来两枚形状一样的香囊,只是颜色不同,里头装了佩兰、藿香、白芷等草药,外面绣着蜈蚣、蝎子、蛇、蟾蜍、壁虎等五毒图案,这种?端午香囊又?叫五毒袋,据说挂在身上能驱邪避疫。

崔晚晚拈起那?枚鸦青色香囊:“我帮郎君戴上。”

端午本是纪念屈原的节日。屈原投身汨罗江,楚人伤其死,舟驰楫骤,至今为?俗,谓之竞渡。

竞龙舟在曲江进行,还未开赛,两岸就挤满了围观的官员百姓,其中还有许多妇人娘子,人头攒动,争相观看龙舟上年轻健美的儿郎。

禁军十卫,组了十支队伍出战。只见这群英姿勃发的郎君各个身穿短衫,露出健壮的臂膀,额系红带,脸上神情庄重,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邓锐站在船头,肤色比从前更黑,他扯着嗓子喊话:“老?白,你我今日一决雌雄!”

另一条船上的白崇峻闻言挑眉:“怎么个雌雄法?”

龙武军麾下小?将耳语几句,邓锐边听?边点头,牛眼圆瞪甚是满意,然后对白崇峻说道:“输家当?然是雌,我也不为?难你,穿裙子来我大营转转!瞧你白白净净的,扮女人应当?不错,哈哈——”

一众将士哄然大笑。

同为?将军,邓锐面黑身壮看起来颇有男子气概,而白崇峻肤白斯文,许多人头回见他都以为?是个文弱军师,谁会?想到这厮实际上是名沙场猛将,上阵杀敌不在话下,设计埋伏更是一把好手,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好啊。”白崇峻毫不介意旁人取笑,还飞了个媚眼给邓锐,“一言为?定。”

邓锐被?这个眼神恶心得直打?哆嗦。

天子携贵妃登上高台。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一对璧人并肩而立,年轻的天子英俊挺拔,而容色倾城的贵妃小?鸟依人般挨着他,略显娇羞。

众儿郎蓄势待发,哨笛吹响红旗落下,只只龙舟如离弦之箭一般“倏”地射出去。

两岸顿时沸腾起来。

后来有人以今日盛景作了一首《竞渡歌》: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一开始十支队伍还齐头并进,片刻后两只龙舟脱颖而出,与其他船拉开了距离,但二?者挨得极近,一时看不出优劣。

随着鼓点变得越来越急,眼看立于水中的标旗也渐渐清晰,两条龙舟进入最后冲刺。

崔晚晚居高临下看得紧张兴奋,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只见两只龙舟都冲过了终点,标旗也不见了,看来胜负已定。

“是谁赢了?”

崔晚晚伸着脖子望,刚才实在太快她都没看清,只知道一眨眼就结束了。

“看看便知晓了。”

圣上下旨让两支队伍的头头上高台领赏。只见白崇峻和?邓锐一齐走来,邓锐拧着一张黑脸满是不悦,拳头捏得紧紧像是准备打?架,而白崇峻手拿标旗眉开眼笑,还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陛下,老?白耍赖!”邓锐一来就告状,“方才他使诈才夺了标旗,这场比赛不作数!臣要?重赛一场!”

白崇峻啧啧道:“仲祺你这就不对了,愿赌服输嘛,我又?不嫌你穿裙子难看。”

崔晚晚好奇白崇峻使了什么诈。

邓锐简直气炸:“他在那?儿说什么岸上有妇人产子,害我分心!”

白崇峻嬉笑道:“我自言自语而已,难道有规定竞龙舟不能说话?”

“你!”

邓锐输了比赛,讲理又?讲不赢他,直被?气个半死。

原来林新荔今日也来了,她下个月就要?临盆,邓锐念着她怀孕辛苦,便趁着生产前带她出来玩,兼之还想在她面前展露雄风,于是让家仆在岸边坡地上搭了个棚子,让她坐在里面看热闹。

谁知白崇峻却在关键时刻嚷嚷着女人生产,惊得邓锐慌乱一瞬,下意识去看棚子里的林新荔,这下节奏一乱,船便被?白崇峻超了。

知晓了原委,崔晚晚咯咯直笑,觉得这二?人斗法十分有趣,简直一对欢喜冤家。

“仲祺,兵不厌诈。”拓跋泰轻叹摇头,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天子御笔亲题,赐了飞白扇给二?人,以做嘉奖。给邓锐写的是“忠”“勇”,给白崇峻写的是“贞”“敏”。

拓跋泰道:“庶动清风,以赠美德。”

随后又?赐给其他禁卫将士夏衣、暑药等物。

竞渡之后,还有其他龙舟表演,崔晚晚看了一会?儿,佛兰过来附耳几句。

“陛下,我去去就来。”

二?人走下高台,绕到背后一处空地上。

带着帷帽的孕肚妇人等在此处,见到贵妃遂迎上前来,下跪行礼。

“贤……你快起来。”崔晚晚赶紧扶她。

林新荔却执意磕了一个头:“娘娘大恩,妾早就该向您道谢,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还请娘娘受了这一拜。”

“折煞我了。”崔晚晚玩笑道,“真的别跪我,我怕邓将军待会?儿找我拼命。”

林新荔笑出了声?。

二?女在树荫下就坐,佛兰随侍一旁。林新荔解下帷帽,崔晚晚仔细打?量,觉得她不仅双颊丰润许多,神态也与在宫里大相径庭。没了那?种?忧思畏缩,整个人明媚不少。

“多久生产?”崔晚晚视线往下落于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关心询问。

“约莫在下月底。”林新荔手捧孕肚,眼里闪着母爱的光芒,“这个孩子能出生,多亏娘娘。”

崔晚晚微笑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全赖娘娘不计较,妾才保住了孩子。”

当?初林新荔兵行险招,可谓孤注一掷。她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在京城,远离岭南林家,能用的唯有肚里尚未成型的孩儿,况且还不是天子的。可当?时那?种?境地,她又?如何敢对别人说孩子生父是谁?除非天子亲口来问,否则她绝不承认。

倘若贵妃妒心一起,随时都能让她一尸两命。

但崔晚晚不仅没有为?难她,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正是由于贵妃什么都没做,她才有机会?面见天子跪地陈情,等到邓锐来求。

“宫中女子各有苦楚,我也只是不想找麻烦。”崔晚晚微微一笑,又?问,“邓将军待你可好?”

“将军心中还是很看重妾的。”林新荔低眉,“求仁得仁,妾已知足。”

碍于她曾是天子后妃,林新荔不可能正大光明嫁与邓锐,如今只是他的一房侧夫人,虽然头上并无正经主母管束,但将军府中莺莺燕燕也不少。选了这条路,她就成了家族弃子,身后没有母族支持,而天子跟前的红人却是块香饽饽,时常有人敬献美妾给邓将军,他又?大男人惯了,来者不拒。

崔晚晚惋惜道:“其实以你的聪慧,打?发那?些人轻而易举。”

“打?发了这批还有下一批。”林新荔摇头,“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妾何必费这功夫,随她们去吧。”

崔晚晚沉默。是啊,一个将军尚且如此,那?天子更该三宫六院,坐拥佳丽万千。

“对了,妾瞧娘娘似乎长?了热疹。”林新荔觑见崔晚晚衣领下有红斑,遂从荷包里取出一盒药,“岭南潮热,瘴气也多,林家祖上从杏林,妾在家中也学了些皮毛,这药能祛湿除热,应该是对娘娘症状的。小?小?心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崔晚晚收了药,林新荔略坐片刻便告辞回去了。

“佛兰姐姐,陪我走走吧。”

崔晚晚暂时不想回去,便与佛兰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娘子,这药?”

佛兰拿着药面露狐疑,担心来历不明的东西有害。

崔晚晚道:“无妨,用了试试看吧。她不会?害我。”

林新荔没有害她的理由,正如方才所说,林新荔是个聪明人,与贵妃交好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人走出半里地,行至一片桃林,隐约看见林中有人影晃动,似是在整理衣衫。

佛兰只当?是不慎撞到偷情的男女,赶紧拉着崔晚晚转身:“娘子莫看,没得污了眼睛!”

林中之人乍闻说话声?,飞速分开,落荒而逃。

虽没看到正脸,但崔晚晚觉得其中一女身形眼熟,于是拉着佛兰走过去,看见地上遗落了些布条。

佛兰没好气道:“衣裳都撕烂了,怎就急成这样。”

“姐姐,把这些收起来。”

崔晚晚却觉得布条边沿整齐,不像是随手撕破的。她回想方才的人影,愈发疑惑。

韦清眉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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