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六十五章 偷人

崔晚晚哭累了昏昏睡去,佛兰见她睡沉了,便轻轻放下帐子,蹑手蹑脚出去了,还专门叮嘱金雪银霜不?要去打扰。

子夜时分。

崔晚晚隐约觉得床铺有些不?对劲,想翻身换个姿势,可四肢又?灌铅似的重?,抬不?起胳膊来。她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好一?会儿才费力睁开眼皮。

顿时吓了一?大跳。

头顶不?是金纱幔帐,而是墨色苍穹,一?条星河横贯其中?。

不?知何时她竟睡到了屋外。

挣扎起身未果,崔晚晚这才后?知后?觉身上裹了厚厚的被褥,里外三层,捆得她动弹不?得。

“放我出来!”

她怒冲冲转头命令身旁男人。能在?大半夜把她“绑”出寝殿,还有闲情逸致观星赏月的疯子,用脚趾也?猜得到是谁。

“你说放,朕就放?”拓跋泰躺在?她身侧,双手枕头,一?条长?腿屈起,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那你要怎样?!”崔晚晚简直要气?炸,脸都憋红了。

“不?如你求求朕?”一?张俊脸骤然凑到眼前,拓跋泰露出一?口白牙,“小碗今日把朕拒之门外的时候,可是硬气?得很。”

崔晚晚险些啐他:“你做梦!”

她索性?裹着被褥往外翻,圆滚滚跟个球似的,颇有几分滑稽。

“别动!”

拓跋泰赶紧翻身而起,一?把抓住。他把人拎到怀中?,崔晚晚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房顶上。

拓跋泰隔着被褥打了她几下,口吻严厉:“胡闹什么?!万一?摔下去怎么?得了?”

“摔就摔了,免得碍您的眼。”崔晚晚一?贯顶嘴,瞧他沉下脸愈发得寸进尺,讥讽道:“陛下如今偷人本事见长?,令臣妾刮目相看。”

“你以为把门锁上朕就没法了?”拓跋泰揪了揪她气?鼓鼓的脸颊,“别说只是扇木门,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奈何不?了朕。”

一?把随手就能劈开的破锁而已,还真能挡住他不?成?

脸上吃痛,崔晚晚张口去咬他的手,被轻而易举躲开,两排贝齿磕出声响。她更加气?闷,睨眼哼道:“陛下做起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来可谓驾轻就熟,平素没少偷香窃玉吧?”

比如偷了那颗烂青梅。

越想越气?,崔晚晚冷嘲热讽:“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多谢陛下身体力行,让我见识到此等真知灼见。”

“你——”

两人吵架他就没赢过,拓跋泰懒得与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子作口舌之争,干脆如她所说那般“身体力行”,倾身过去堵住她的嘴唇,顺带一?只手也?钻进被褥里狠狠搓捏。

“朕只偷过小碗的香。”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但掌心紧握娇软,如采花贼那般孟浪调戏道,“也?只窃过小碗的玉。”

崔晚晚被他揉得浑身发软,但又?无?力反抗,硬生?生?被这“登徒子”占够了便宜,气?得娇颜绯红胜过芙蓉。

“怎是肿的?”

拓跋泰近距离看她,这才发现她眼皮微肿,像是哭过。

“天天看见碍眼的东西,不?肿才怪,没瞎就算是好的了。”

她使小性?子撒气?,他这个碍眼之人也?只得一?味迁让,剥开被褥把她放了出来。

夜风微凉送来初夏槐香,远处的山峦在?夜色里只看得见起伏轮廓,两人居高临下而望,微弱的烛火零星点缀在?山庄各处,像是散落田野的萤火虫。

荷塘偶尔传出几声蛙鸣,落入耳朵不?觉聒噪,沸腾的心绪反而沉静下来。

崔晚晚双手抱臂而坐,拓跋泰见状把她揽入怀中?:“冷?”

她此刻倒是没有抗拒他的触碰,只是盯着远处摇了摇头,转过脸来满是不?解:“为何带我来这儿?”

拓跋泰自诩一?片苦心,不?料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瞬间气?闷。

他沉声反问:“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崔晚晚简直莫名其妙。

沉默片刻,拓跋泰惜字如金地迸出一?个字:“画。”

“唔?”

眼见崔晚晚还是一?头雾水,他顿时生?出痴心错付的失落感,磨着牙问:“朕送的题字你可看过了?”

那套四时赏幽录,春夏秋冬共四十八条,他写了足足一?夜。倒不?是说写字费功夫,而是要绞尽脑汁地想每个时节何处景色最好,以及她会喜欢做什么?。

帝王笔墨珍贵,却?贵不?过他这份心意。

“看过呀,不?过后?来长?安殿的桌子腿有些不?稳,”崔晚晚不?以为然,“我就拿去垫桌脚了,刚刚合适。”

拓跋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敢把天子赠予的题字这般糟践,古往今来也?只有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子了。

瞧他一?副“独咽血泪、黯然神伤”的失落模样,崔晚晚满腹郁懑终于烟消云散,“噗嗤”笑出声。

“你还笑。”拓跋泰冷哼,“养不?熟的白眼狼。”

身为帝王,他不?可能像京中?风流公子那样,把光阴尽数付与风花雪月。他自知陪伴她的时间有限,也?心疼她被拘在?宫里不?能四处走?动,所以见缝插针地带她出来透气?,尽量与她多些私下相处。

落雪折梅、星夜泛舟、春日踏青……

他愿意陪她做尽一?切喜爱之事。而这样弥足珍贵的时刻,光是记在?脑海里还不?够,最好能刻画下来,待到耄耋年老也?能拿出来回忆。他题字她作画,是再?好不?过的“夫唱妇随”了。

四时赏幽,他曾写下一?条“夜宿星月”,就是想在?这样一?个满空孤月,露浥清辉的凉爽夏夜,携枕卷席,睡于天幕之下,露影湿衣,欢对忘言。

哪知这人不?仅把作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把他拒之门外。

真是气?煞人也?。

“辜负了陛下一?片好意,臣妾真是好生?惭愧。”崔晚晚轻抚自己胸口,妩媚暗示,“一?颗心惴惴不?安的,您要不?要瞧瞧?”

这下轮到拓跋泰冷嘲热讽:“娘娘有心?”

“有没有心你来瞧呀。”

若是她想讨好谁,可谓十八般招数层出不?穷,撒娇卖乖无?所不?用其极,总能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来瞧嘛——”她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像条没骨头似的软蛇,紧紧缠人,“郎君怎么?不?看我?”

拓跋泰眼眸低垂,冷脸数落:“没心没肺。”

“谁说我没有,我都有的,不?信你摸。”她嘻嘻地笑,柔荑牵起他的大掌放到自己胸口,狡黠又?娇媚,“摸到了吗?”

他怎么?都没能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色厉内荏的模样被一?下戳穿。

“顽劣!”

两人重?新腻歪在?一?处。

“以后?有空带你去北地。”拓跋泰抱着她交叠相依,满怀憧憬,“那里的星星看起来更多,月亮也?更大一?些。”

“骗人,星星月亮哪里看都一?样。”

“真的,大漠风光与众不?同。”

拓跋泰回忆从前数年刀头舐血的日子,打完仗坐于沙丘之上,赤冶刀血迹未干,他怀抱一?坛烧刀子独饮,偶尔遥敬远方阵亡的将士。

伴着日落,累累白骨也?被风沙掩埋,再?无?踪迹。

彼时只觉荒漠无?边无?际,有种茫然之感,圆月升起,冷光洒在?黄沙上,像是铺了层碎银。

很美,也?很荒凉。

他形容给崔晚晚听,她果然一?脸向往,抓着他问能不?能今年就去。

拓跋泰失笑:“尽量。”

如今朝廷事忙,去往北地一?来一?回少说一?月,他大概是无?暇分|身的。

崔晚晚又?开始任性?:“就要今年去!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短短十字道尽世人的向往。

“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朕一?定带你去,绝不?食言。”拓跋泰生?怕她真的一?时兴起跑那么?远,“何必急于一?时,总有机会的。”

“可我就想今年去。”崔晚晚仰望浩瀚星空,喃喃自语,“这一?年我要做很多事。”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那就珍惜余下的每一?刻,做尽有情人间的快乐事。

从前怎样,将来如何,都已不?重?要了。

四月末的时候,江夏郡一?座矿井坍塌,埋压了近百名劳工,连带着旁边的冶铁造作局也?失火,伤亡惨重?。消息传到京城,拓跋泰震怒,当即下旨革职郡守及一?干人等,尽数押解回京受审,又?派出御史去往江夏郡调查并抚恤。

同时,房英莲也?带了绣衣使暗中?前往。

朝堂乌云密布,后?宫也?气?氛沉闷,拓跋泰已经好几日独宿于紫宸殿了。

“怎么?样?好看么??”

崔晚晚在?穿衣镜前转圈,她身上是新制的胡服,翻领对襟,窄袖收腰,英姿飒爽又?不?失娇娥柔美。

“好看。”佛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笑着说,“娘子近来丰腴了些,也?长?高了。”

“啊,我胖了吗?”崔晚晚紧张,双手掐着自己的腰比划,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金雪银霜在?旁偷笑,崔晚晚见状更恼怒,命令道:“以后?不?许再?端宵夜来。”

“可是,”金雪歪着脑袋十分为难,“娘娘昨儿个才吩咐奴婢每天晚上都做一?碗甜羹给您吃。”懿旨前后?不?一?,她该如何是好?

佛兰也?打趣:“朝令夕改——”

眼看崔晚晚又?要炸毛,银霜连忙打圆场:“娘娘如今不?胖不?瘦刚刚好,瞧这衣裳多合身。”

午时过后?,崔晚晚去往前朝,在?紫宸殿外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到几位朝臣退出来,各个面色不?虞,估计挨了不?少训斥。

她随后?进殿,拓跋泰正?伏案看折子,听闻脚步以为是福全来请膳,头也?不?抬地说:“朕不?饿。”

香风袭来,崔晚晚抽走?朱笔,嗔道:“陛下是要辟谷不?成?”

“你怎来了?”乍见是她,拓跋泰面露惊喜,伸手去牵。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打算餐风饮露当神仙。”

崔晚晚噘着嘴,硬把他拉到膳桌前按着坐下,她盛饭夹菜堆了满满一?碗,连同筷子一?齐塞进他手中?。

“快吃。”

方才不?觉饿,可美人秀色可餐又?大献殷勤,拓跋泰忽觉饥肠辘辘,一?边吃一?边笑眼看她:“今日这般乖巧?”

“陛下觉得臣妾侍奉得好不?好?”崔晚晚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不?错。”

拓跋泰用了膳,习惯喝一?盏顾渚紫笋,崔晚晚亲自煮了茶奉给他,讨好意味十足。

“说罢,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满足了口腹之欲,他格外好说话。

“我想买些东西。”

买何物值得她这般做低伏小?莫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连长?安殿都拿不?出足够的钱?

他颇有豪掷千金只博美人一?笑的气?魄,大方点头:“买。”

“君无?戏言。”崔晚晚立即掏出一?枚金饼拍进他手心,“我买郎君一?日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小学鸡恋爱日记》

小碗:我带郎君浪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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