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隐蔽无人的角落里,微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也隐去了?人的说话声。
对?面的宦人听着伏缉熙的话显出几分?为难,“奴婢会?替小?公子转告公主卉虞,还望小?公子将此事保密。”
他低头恭敬地离去,伏缉熙望着风里微微摇晃的细竹陷入沉思。
转身也往回走。
公主卉虞,伏缉熙仍旧不是怎么了?解她,不知?她是否有几分?能力?,帮他从燕攸宁手中离开?。
回到寝乐殿,燕攸宁已经从外回来坐在殿中长案后的坐席上,见他,“又去哪儿了??”
“方才来人说是你唤我,出去并未见着。”这大概是他说的最真实?的一?个谎,燕攸宁并未怀疑。
“我在思考着,还要不要让阿玉每日都能如此自由的进出。”燕攸宁一?手撑着下颌,手肘搁在案上,看着站在殿中的伏缉熙。
他不说话,但不可能答应。若燕攸宁强来,他也毫无办法。
燕攸宁想着,给他太多自由他总会?有很多小?心思。限制他太多,他又会?反抗得厉害。
“过来。”
她向他招了?招手,伏缉熙走上前,选择在她对?面坐下。
燕攸宁手托香腮,一?手伸过去摸着他的脸颊,指腹细滑的摩挲,眼里是对?着一?件美物的喜爱。
“阿玉的伤如何了?,衣裳脱了?我看看。”
她说这种话,是越来越自然了?,像是让包裹完好的物品,自己将外包除去展示于人。
伏缉熙还是不能习惯,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垂着眼看着案面,“好了?。”
“好了?我要看看有没有疤。”
“如果有呢?”
燕攸宁的目光移到他半阖的眼皮上,“我自己弄的,那也没有办法。”
他犹豫了?一?会?儿,燕攸宁的指尖放到了?他的领口,伏缉熙抓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燕攸宁满意地弯起唇角,看他手指修长如玉莹白,解开?衣上的绳结将上半身的衣裳扯落。
站起身离了?桌案到他身后去。
伏缉熙压着眉头,脸上仍旧是羞赧。
燕攸宁在他身后跪坐下,他的肤色是白皙还透出粉的,十分?诱人。鞭伤确实?是好的差不多了?,有些血痂还未剥落,新生的肤色深粉。
那位医师医术还是不错的,果然不逼一?下,就敷衍她。
“没有疤呀,阿玉还是如此好看,脱了?衣裳像是剥了?皮的熟桃,又香又嫩又水又甜~”
她湿热的呼吸忽然扑在伏缉熙耳侧,旖旎的甜丝仿佛凝成实?质飘入人口鼻。伏缉熙受惊,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燕攸宁见他睫毛抖抖颤颤,贴的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脸颊上的热意。
“真是诱人做过分?的事情。”
一?声低笑,她在他侧后的脖颈上落了?一?吻,离去,将他的衣裳拉起拢好。
“我看过之后,就不能再给旁人看了?。”道出一?句警告中又有威胁的话。
伏缉熙半晌都无言,燕攸宁将他的脸挪了?过来,见他满脸羞愤欲死又不得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是愉悦又调笑的意味。
将他压在案上,“我总想在阿玉身上留点我的印记,不过阿玉不喜欢也就算了?。
但我不保证你下次再逃,我还能如此依着你。”
这会?儿的伏缉熙着实?顺从乖巧,以至于燕攸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见他偏过头去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他脸颊红扑扑的,羞恼得眼中水波万顷,愤愤坐起身低着头整理衣裳。
“公主……过分?。”好半晌才咬牙说道,当真找不出词来了?。
燕攸宁只更觉兴味盎然。
她的话让伏缉熙又开?始思考与燕卉虞合谋的事。
逃和?背叛,在燕攸宁的眼中后者更为严重,这是他从她几次的话中所?得知?的。
他若与燕卉虞扯上关系,在她眼里便是背主,他猜想若不能成功,必然死路一?条。
单纯的逃或许只是再次受罚。
而燕卉虞又有几成的可能成功呢?
难以估测,约莫最高不至五成。
*
栎阳台
燕宫里不大也算较为偏僻的一?处宫室,设有花坛与一?架秋千,刚过冬季,花坛中的花草都还未开?始抽新,但只瞧枯枝便知?是比不上长杨宫里那些珍贵的。
燕卉虞荡在秋千上,木架发出轻微“吱呀”“吱呀”的声响,蓝珠则在一?旁推她荡起,幅度不大,几分?惬意。
她见一?宫娥低着头踩着碎步急急而来,秋千荡起的幅度越加平缓。
“公主。”
来人到了?近前跪地磕头伏拜,燕卉虞也停下秋千低头看着跪在她脚尖前的人。
“苳已经将话传达给了?那位小?公子,小?公子说他想要离开?燕国。”
苳是那个被?收买了?的高平宫宦官的名。
燕卉虞当即眼睛一?亮,整个人都从方才的惬意里容光焕发起来。
“他竟然当真是与承阳貌合神离!果真是阿姐强迫他的,哼,我就知?道,怎么会?阿兄、夏客卿都与她交好,他也那样顺服她。”
看着眼前的宫娥,又看向远处黄萎的花坛思索片刻,视线落回宫娥身上。
“离开?燕国,也不是不行。我想见他一?面。他次次见我就跑,我都不曾真正好好看过。”
回忆起几次的相?见,那些角度几乎都难以见他全部样貌,尽管如此就让人心驰神往了?。
他与燕攸宁朝夕相?处,该是让燕攸宁占了?多少便宜,燕攸宁一?定会?对?他做些什么的。
她就是那样随心所?欲。
“你让苳再传话给他,我想与他见面谈。”
虽知?道这很难,但若他与她都有意,定然还是能见上的。
“喏。”
宫娥起身,垂首躬身退下。
伏缉熙再次被?人寻着机会?借用燕攸宁的传唤叫出去时,是两日后了?。
机会?实?在太少。
这次换了?一?处殿宇的墙角边。
伏缉熙见又是此人来找他,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不妥。
“小?公子,公主卉虞说了?,出燕国得先谋划一?下,需要与您见面商谈。”
气?氛静默了?几息。
“我想了?想,跟着承阳公主没有什么不好,我不想出燕国了?,替我回绝公主卉虞吧。”
“什么?”
宦人不想他临时变卦,抬头惊愣看着他。
伏缉熙面上平静,“我已无需公主卉虞相?助。”
苳就只是个传话的,眼前这人变了?卦顿时让他的处境危险起来,遂也不敢说些什么,“喏,奴婢会?替小?公子转告。”
看着他离开?,伏缉熙略略皱眉,越发觉得这事不妥。
公主卉虞的警惕心过于薄弱,在燕攸宁的高平宫里频繁的让人给他带话。他还是小?心些吧。
高平宫里的布局,并不简单。
他装作四处闲逛离开?这处角落,往开?阔的庭院里去。
刚巧听闻宫中宫娥议论,安陵君来了?高平宫,与燕攸宁在一?块儿。
燕翕、燕檀一?般都不常来高平宫,燕翕时常还会?回封地去。此次来的频繁……
他找了?过去。
*
“安陵君,公主。”
“阿玉。”
燕攸宁见伏缉熙,露出笑来,燕翕的视线跟随落到伏缉熙身上,有些深意。
伏缉熙看向他,揣度着他可是想要杀人灭口。
“你这么会?乱跑,我可真要考虑将你关在殿中看守着了?。”燕攸宁道。
“我听闻阿妹向太子檀说罚了?他,关在成和?殿里,这人却是好端端的四处晃悠呢。”
燕翕瞧向身侧燕攸宁,调侃,“你也太纵容他,还向太子撒谎。”
燕攸宁含笑,抬头看燕翕,“我怎么没罚,高平宫都知?我命人鞭了?他二?百下,他恢复得好罢了?。”
燕翕自然不是说教的意思,闻言一?阵笑,视线落到伏缉熙身上又暗了?些,“太子兄也是提醒过阿妹,便是真不舍得他这绝色的相?貌,也莫对?他太纵容。”
燕攸宁领会?,太子阿兄与她说过。他的凌厉锋芒,初见那会?儿她也领教过。
不过他性子讨人喜欢,又心软得很,越发有些爱不释手。
“我可否与安陵君单独相?谈?”伏缉熙忽然道。
燕攸宁望他,应了?。不知?他有什么话与她二?王兄说,那日二?王兄去了?成和?殿也不知?何事。
“二?王兄从前不识他吧?”
燕翕笑,“我怎会?识得他,不过是听太子兄说他那日妄想逃跑,为阿妹去警告了?他几句。”
燕攸宁“噗”地笑出声。
两人单独去到了?前方不远的凉亭,燕攸宁瞧着。
对?于她的阿娘、父王、燕檀、燕翕、燕洵,她从未对?他们所?做产生过怀疑,总之不论何事,总归不会?是想伤害她。
阿娘,阿娘只是根深蒂固觉得规矩那样,就该那样,所?思所?想也是为她考虑。
好像有许久没去看阿娘了?。
身边多了?个人,太丰富了?,有些不应该。
凉亭里,伏缉熙抬头看着高出他一?些的燕翕。
“那日我已与安陵君说明,不会?插手燕国的事,只是好意提醒。安陵君不必觉得我会?将你所?想透露出去,对?我并无好处。”
“遂安陵君不必觉得我有威胁,若真觉我会?威胁到你,送我回伏国即可。”
伏缉熙不是没有想过用这事要挟燕翕,但多半燕翕会?直接杀了?他。
燕翕笑,意味深长,“阿妹瞧着甚是喜欢你,我送你走岂不是要惹阿妹不开?心。既然太子檀都没有直接除掉你,你承诺了?,我也就不怀疑。”
“我不会?帮你离开?,还会?帮阿妹看着你。”
伏缉熙拧眉,眼里愤愤不再多说,“安陵君所?想,我还是劝你三思而行。”
话落,转身要出凉亭。
“我想知?道你在伏国是何身份?”燕翕问。
“一?介草民,不足为提。”
“呵。”燕翕显然不信,长成这模样,若是百姓哪有机会?等到阿妹买下来。
伏缉熙回了?燕攸宁身侧。
“说完了??”
“嗯。”
燕攸宁抬头,凉亭里燕翕也走了?回来。
他瞧了?眼伏缉熙,发现他在燕攸宁身侧时似乎会?显得乖顺一?些,少了?些冷冽,但并不明显或许又是错觉。
送走他后,燕攸宁便往信殿去见薄姬。
燕卉虞得到传话知?晓伏缉熙忽然变卦,气?急败坏,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案,将在旁的熊姬吓了?一?跳。
“你作甚呢!要吓死我!”
“我与他都说好了?的,忽然又不认,他莫不是与燕攸宁合起伙来耍弄我!”
“你惦记她宫里一?个奴婢做什么,你要了?来又如何,还要嫁人吗?承阳公主不守规矩那是朝中大人们都知?道的事,你与她比什么?不如多去你父王宫里走走,与高姬处处关系,指个青年才俊。
你说说你,太子檀不亲,安陵君不近,连王子洵都处不好。你怎不与承阳公主比比这些。
夏诸客卿我见过几次,上将军向翎听闻也不错。承阳公主与夏诸也走得近,你呢?”
燕卉虞红了?眼眶,“阿娘,你是未见过她身边那宦人,太子王兄本算是我见过最惊为天人之人了?,那人更甚。你见了?便知?。
我也想要。”
抽噎了?几声,“王子洵他与燕攸宁走得近,根本不爱理睬我。太子王兄和?安陵君王兄我都不敢与他们走近。”
除了?较为调皮捣蛋的王子洵,这宫里就只有燕攸宁算好亲近一?些了?。
“你有些什么出息。”熊姬愤恨地斥了?一?句坐到了?一?旁榻上。
燕卉虞哭哭啼啼站起身,心里仍旧不死心惦记着伏缉熙那事。
她确实?什么都不行,但至少这事她还是想办成的。
高平宫里,十日不到的时间伏缉熙几次让宫里或是宫娥或是宦官递消息与传话,让他觉得万分?不妥。
如此,他必然会?被?连累的。
遂直接在寝乐殿中不再外出。
果真,未两日燕攸宁便抓出一?宦人,压至寝乐殿前审讯,唤了?伏缉熙出大殿旁听。
伏缉熙见那人,正是最初与他传话的宦官,暗自皱眉。
燕攸宁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凉薄。伏缉熙未去看她,眉头又拧起了?一?些。
“谁的人。”燕攸宁语声冷冽,少了?平日里的柔和?。
苳直打哆嗦,“是,是高平宫,承阳公主,奴婢生死都是承阳公主的奴婢。”
话落便想磕头,却叫捆着手腕无法动作
燕攸宁微微勾起朱唇,“到了?这个地步,不必再说废话。”
“是,小?公子言他想离开?燕国,请公主卉虞施以援手。”
人颤抖着,几乎跪不住。
伏缉熙倏然抬眼向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