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燕攸宁才刚摸到他热烫的脸颊上,就见他半睁开眼将她的手推到一旁。

长长的睫毛抖抖颤颤的,半遮着清透的眼睛,有些虚弱之质,十分诱人。

“阿玉好?像病了。”她道。

他冷笑?两?声,撑着手坐起看着她,“都?是公主赏赐的。”

说话的声音都?哑了一些,透出?虚弱,燕攸宁觉得有些心疼。

“琇莹!”她站起身,吩咐琇莹叫医师来。

琇莹进殿跪在燕攸宁身前应诺,目光瞟到案后神态间虚弱地令人心生隐痛的伏缉熙,“公主,小公子他一日都?没?吃东西了。可要备些吃食来?”

燕攸宁经她提醒才想起,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冷冷望着她的伏缉熙,“你去准备吧。”

燕攸宁看着他,意外地生了点点愧疚。

琇莹站起身退下?,心想真如公主所说,美人会让人生出?不忍。

燕攸宁又回?到伏缉熙身边,伏缉熙依旧与她保持着距离,像是十分厌恶。视线落在一旁,连她一片衣角都?不想见似的。

燕攸宁将他的脸挪向自己,对上他冷漠的视线,每次这样瞧着他就忍不住想要侵占他。

真是漂亮,如此?美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从手心里溜走,如何舍得。

“生我的气了?”她问。

伏缉熙再次将她的手狠狠拂开,“若非被强迫留在这里,我不想再见到公主。”大?殿短暂的沉默。

燕攸宁敛眸,微微扬了唇角,“你不一直都?想从我身边离开,离开了难道还?会回?来吗?你从来也没?想日日见我,只想后会无期。”

伏缉熙所指是被强迫留在寝乐殿,闻言不语。

“你说我该如何对你,我想将你就锁在我的大?殿里,插翅难逃。”燕攸宁抬手捏着他的下?颌,硬掰了过来看着自己,“可将你弄得都?是伤的话,又舍不得。”

宫中的医师被宫娥领了来,跪地向燕攸宁伏拜,两?人于是止了话,燕攸宁吩咐医师给伏缉熙看伤看病,他伸出?白玉的手腕搭在桌上。

确实是病了,受寒所致。医师要给伏缉熙看身上的伤,他抿唇不肯。

燕攸宁知他是在逼她离开,仗着她现在有些心疼他。

“阿玉是不觉得疼吗?”她视线凉薄道。他淡漠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妥协了。

知道与她对着干没?有好?果子吃,自顾抬手脱衣裳。

血液渗出?干涸又往外渗,一层一层,衣裳绵软的料子沾了血发硬地粘附在伤口上,若早些时?候就治伤敷药也不至于这会儿再受这撕扯伤口的苦痛。

燕攸宁见他拧着眉头脸色又白几?分,看向医师,“你来。”

跪坐在侧的医师当即搭手,比起伏缉熙自己难以控制衣物撕扯的动作要轻柔许多。

燕攸宁看他扶着桌沿,敛着纤纤长长的睫毛隐忍疼,不自觉的伸手摸到他脸上。

被他侧过脸来沉着脸色以手打开。

面上真就是一副厌恶“别再碰我”的神色。燕攸宁眸里淡淡的,不说话。

二百鞭,虽不至于鲜血淋漓但也差不多皮开肉绽了,何况他的皮肤莹白细嫩十分讨人喜欢,约莫力?小的宫娥一鞭子下?去都?能肿起红痕来。

“这伤口会留疤吗?”她问医师。

伏缉熙的眉头越发拧紧了,他着实不喜欢她如此?在意他的皮囊。是留疤了她就不喜欢了吗。

“这,小人无法断言,伤痕颇多有些很深。”医师略忐忑地回?答。

“你若是医术不精便也不必留在宫中了。”燕攸宁道。

她的话让医师惶恐,上药的手有些抖了起来,慌忙放下?手中的药罐向她叩首,“小人会尽力?让这位公子恢复如初。”

燕攸宁这才满意。

伏缉熙皱着眉头半晌,向她看了过去,“我若是无了这幅样貌,公主可是就厌弃了?”

燕攸宁眉头微挑,不置可否。伏缉熙看不出?她的意思,心思沉了沉,没?再说话。方才有一瞬间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若毁了样貌不再得她喜欢,可就能离开了。

然细想之下?他又不想做这样自残的行为,毁坏身体,虽不喜她沉迷他美色的样子,却似乎也不想看到她脸上露出?嫌恶的样子。

医师用素色的纱布将伏缉熙身上的伤一道道缠上,新生的血液一点点又浸透出?来,燕攸宁细嫩的指尖搭上伏缉熙的肩头,两?人细腻的肌肤相触在一块儿,肤色竟也在灯烛的暖黄里相融。

伏缉熙又将她的手拿下?却对上她戏谑的视线。

“这么不想我碰你,可我,偏是要碰。”

伏缉熙想,她真是越来越不忌讳旁人了,别开视线。

琇莹进殿来时?伏缉熙身上已?都?缠上纱布换了干净的衣裳,但瞧着似乎比她离开时?更虚弱了。

医师留下?药方告退离开,琇莹放下?刚煮好?的羹食,将案上一方小绢帛的药方带走。

殿中寂静,纱帘半遮的窗棂外忽而一声夜鸟的啼鸣,伏缉熙已?是越发昏昏欲睡,眼皮沉沉。

燕攸宁端起了案上的铜碗,八瓣莲花的造型,花瓣上的茎脉顺滑没?在她指下?。

捏着铜勺微微搅动发出?清脆碰撞的声响,伏缉熙瞥她。

“你这样难驯服可是不行的。”她道。

“这么久了也没?有乖一点。明知道会吃苦头。”她说着,舀了羹汁至唇前微抿,试过温度递到伏缉熙唇前。

看他安静地喝尽,铜匙挤入他口中,压着舌头轻轻一搅,立即让他吐了出?来。

他眼里像是羞愤至死的神色,燕攸宁只是心情不错地扬着唇角,从手中的铜碗里又舀起一勺递过去。

他侧过了头,燕攸宁眸光微敛,喝下?铜匙中的羹汁,放下?碗匙。

抓住他一只手腕,后背压在案沿,一声闷哼,身子又软下?去几?分。

侧着头,却也不看她。

“或许情动时?,能服软几?分。”她戏谑的热意扑在他侧脸与颈间,“就如白日在慎思楼。”

她一吻落在他颈上,鼻尖是乱窜的杜若冷香,伏缉熙这会儿实在虚弱,额角冷汗涔涔,没?有推开的力?气。

“公主。”只牙缝间咬出?两?字。

她抬头,几?分笑?,“阿玉,能服软到何种程度呢?也就只有在这种虚弱的时?候,会任人宰割。”

伏缉熙不想答她,没?了精力?。燕攸宁也瞧出?他确实虚弱,收敛了放荡的心神端起案上的碗勺喂他。

两?人都?未再闹出?什么,琇莹煎好?药回?来,见伏缉熙枕在燕攸宁膝上像是已?睡了许久。

燕攸宁又将人叫醒,喝了药才让他继续睡。指尖缓缓地捋着他头顶的发丝。

“如此?美色,如何不醉人?”

“风月不邀人,我自醉风月。”

*

宴过,下?隽城中官兵分发肉食,百姓和乐。祈祷着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燕攸宁念着山中那名老人,也命人送去炙肉。

狩猎所得的三只狐狸都?已?做成了马甲,送来高平宫里两?件,燕攸宁取着一件对着伏缉熙的身形比对。

“阿玉披裘也甚是好?看。”她言笑?晏晏。

伏缉熙坐在床侧神色冷冷淡淡,矜傲自持,似是比以往更冷漠了。燕攸宁见他压着的长眉,知道是在生气,唇角反是越发扬起。

病也未好?,气倒不小。

“阿玉可是不喜欢?”她挪过他的脸来,朱唇凑近去,衬得他的唇色越发淡薄。

伏缉熙茶色的瞳看着她,上头覆着一层水光。

一件衣物,没?有什么喜恶。

又或许,她问得是别的。别的,不喜欢。

燕攸宁见他拒绝回?答,未强求。她一直知他不情愿,她倒也无需他情愿。

“不喜欢,我要你穿时?也得穿。”

说着收回?手,指尖拨弄过他腰间朱色的印信。

伏缉熙见她不再追问,抿唇也看向腰间的印信,再抬头人已?经出?了殿去。

在这重兵把?守的燕宫里,燕攸宁又将他防得紧,要想再寻得机会怕是难如登天。

想着昨日受下?的刑,就难以掠过那一晌的意乱情迷。那一刻的沉沦,像是到了一个极点,想要捕捉而无法,若能得到或许死而无怨。

那到底是什么。

伏缉熙垂着眸,窗外投落的浅金色日光里,脸颊扑上了粉。

公主说那是欲望?他所理解的欲望,应当不是这样的。

独自坐了好?一会儿,伏缉熙才又想起身上的疼来,想着被压在伤处时?如针刺骨的疼痛,那点的粉红色旖旎便逐渐消散。

燕攸宁去而复返,端了汤药回?来,伏缉熙还?坐在原处半分未挪动。

她于是微蹙眉,“伤口疼吗?”

伏缉熙抬头,看她一眼不欲搭理地又将脑袋别开,冷冷淡淡。

看来这次要气很久了,本该是她生气的事情。

“将药喝了吧,不似昨日苦。”行至伏缉熙身前,燕攸宁温和了声音将陶碗递去,“一会儿医师会来替你换药。”

“嗯。”他低低应了声。

燕攸宁见他将药喝尽,看着他半侧向阳光的脸,心里叹息着,应该狠狠罚他的,如今病了又不忍。

如此?精致的模样哀哀恹恹,见之生怜。

她忽然挡住伏缉熙身前的阳光,令他抬头看她。

“公主,何意?”见她半晌无话,伏缉熙疑问。

燕攸宁笑?,几?分艳丽,“想看你眼里,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