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宫外,燕攸宁并未进去而是在外等候。里头朝事未毕。
多数时候,她对燕国的朝事并无兴趣,里头说着什么她无心去听。
未等多久,殿中燕国的官吏陆续踏出大殿,有几位见着燕攸宁,予以冷眼,其一还重重“哼”了一声。
燕攸宁噙笑,目光只在几人身上掠过,夏诸刚踏出殿来,抬眸就见站在朝宫旁的燕攸宁。
“公主?”
燕攸宁目光看向他,“夏诸大人。”
夏诸笑着上前,“公主何时回了燕,我竟是不知。”
“昨日方才回宫,数月不见夏诸大人安好?”
“一切安稳,公主在外如何?”
“别有风光,众生百态。若不是太子阿兄催得急我必然还得再多游乐几月。听闻夏诸大人是伏人,可有领略过伏国万般风景?”
燕攸宁话落,伏缉熙抬头看向夏诸。夏诸正要答就瞥见了他的模样。
此人好似见过。
燕攸宁见他视线,侧身望向身后,伏缉熙当即低头。
她笑看夏诸,“夏诸大人莫不是见过?这是我从伏国买的一侍人,不怎么听话呢。”
夏诸笑着移开视线向燕攸宁摇了摇头,“应当不曾见过。”说着又向伏缉熙看了过去,只不过这次只见他垂着的帽与额,“不过此人貌色甚绝。公主可是十分喜欢?”
“自是喜欢。”
夏诸收回视线垂眸笑,“公主来此可是有事见王,这会儿殿中人已都离去,我便也不在此阻碍公主了。”
燕攸宁看着他远去,回身嘱咐伏缉熙,“阿玉在此等我吧,切莫乱跑。”
伏缉熙未应她,燕攸宁进了殿中。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夏诸的身影,刚巧那人回过身来。
夏诸觉他应当是见过这人,远远地却是看不清他,转身离宫,一面思索着他的模样到底在何处见过。
蓦然便想了起来。
他尚在伏国时见过王宫中几位王子的画像,他像是其一缉熙。今日所见是较画像上长大了一些,但几位王子里这位容貌最为杰出,一见难忘。
方才那身宦人衣裳乱了他的思绪,一时未记起来。
伏国王子,竟被燕的公主买下沦为宦侍?公主对他……
夏诸收敛了思绪。
伏缉熙看着那玄色官服的人消失在视线,本有向其求助之意,此时看来已非可靠之人。
他今是燕臣,侍一君忠一人,不像是会有所通融的。
收回视线伸头往大殿中瞧去一眼,而后便不理会燕攸宁的叮嘱,于宫里四处走动。
顺着方才记下的路,尝试走回高平宫。
*
“诶诶诶,你看他。可就是那人,瞧那脸像敷了粉似的玉白,嘴唇也是施了脂吧。穿着宦官的衣裳还妆扮如此,昨夜公主怕是临幸他了?”
“他可是在公主寝殿待了一夜,准是。如今都跟着公主近身伺候了,我们谁有这待遇。”
“那还不是我们没那模样。”
“诶诶,他瞧我们了。”
“怕什么,他还能打我们不成。”
青石路的角落,青竹掩映下五个乌衣的宦人望着路中央的伏缉熙低声议论。
伏缉熙拧眉看向几人,他们却不觉不妥,一人反而站了出来笑看着伏缉熙,那笑刺目。
“啊呀,小公子听见奴婢们说话了,可奴婢们说得难道不是事实么,如今宫里可是传什么的都有,版本多了去了。您和公主的风月淫事,小公子想听哪个?”
“燕宫的规矩就是如此?”他沉眸问。
那侍人不改挑衅,“听说你是伏国人,伏国人都如你这样以色来侍女人?”
“呵~”伏缉熙低笑,“这一路至燕宫我忍了有些久。”
话落向几人走去,抬手折断路旁一支细竹握于手心,“有许久不曾练剑了。”
“小公子身量单薄,难不成还要动手吗?”
“嚯”一声竹枝的破空声,对方脖颈落下一道血痕,贱出血珠,痛呼声里几人一拥而上缠斗起来。
伏缉熙以竹枝做青锋,只不过几个宦人都不曾练过,只以蛮力欲扭打,几番纠缠以倒地哀嚎告终。
折段的竹根锋利要落向那出言不逊的侍人胸口,蓦然又止在半空。
他敛了神色垂着眼帘,轻叹,“错也不至死。”
遂抬起压于他腹部的脚丢了竹枝,警告:“谨言慎行。”
话落离去。
几个宦人呼着痛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四肢多少都留了伤,咬牙瞪着伏缉熙的背影。
燕攸宁从大朝宫踏出便不见了外头等候的伏缉熙,皱眉叹息。
他不答应,就知是不会听,不过他也出不了燕王宫。
遂先回了高平宫,哪知刚于寝乐殿里坐下还不待询问琇莹吩咐她的事如何了,殿外便跪着人哭泣。
只得先将事暂搁下,起身出大殿。
“何事要禀?”
看着殿前阶下跪着的五个宦侍衣衫褴褛凌乱,形容狼狈沾着血污,燕攸宁拧眉。
“公主,奴婢们只是与那位小公子说了几句玩笑话,他便将我们虐打至此。公主,那位小公子简直目无王法,身手了得,您留他在身边着实危险。”
听着几人一一诉告,皆是小公子,燕攸宁知晓是指伏缉熙,他算得上沉稳内敛也会将人打成这样?
转念一想,是了,他于她面前总是隐忍内敛,但眼神骗不了人,他并不像表面的温软可欺,如阿兄所说可是个不好惹的。
她也被他伤过。
“人不在呢,等他回来吧。”
“公主,他是伏人,身手甚好,您留着他实在危险啊。”跪地的宦人不依不饶,燕攸宁无心理会转身入殿,向身后琇莹道:“让燕贰去找他,这几人也处理了吧。”
琇莹惊怔,急声,“公主,他们……”
又意识到不该随意多问这样的事,当即跪地伏拜,“奴婢多嘴。”
燕攸宁回身来看她,淡笑,“你与他们不一样。阿玉的忍耐力向来好,他忍耐你就有许久了,而像他们,”视线看向阶下几人,“被打成这样多半也不仅仅几句玩笑话。”
琇莹思索一阵,意识到确实如此。她对待那位小公子时不时也是过分,但他都不曾生气过。
这几人若真只是几句玩笑话,又怎会被打得这样凄惨模样。
“奴婢明白了。”应下起身去办她吩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