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的严小开,早已不是从前的窝囊废,他的话在哪个城市都好使,只是使法必须低调而已。同样,今时今日的毕运涛,也不是从前落魄的黑社会,他的话在别的地方或许不好使,但在海源这地界上,却还是使得上的。
他打了电话不久,路面监控的录像就调到他手上了。
从无声的画面来看,胡舒宝和严小开与张根一班人确实起了争执不错,但只限于语言上的,并没有肢体冲突,最少监控画面拍到的就是这样。
这一来,别的什么也许不好说,但有一点却是完全可以证明的,那就是严小开将张根殴打成植物人的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因为胡舒宝与严小开离开的时候,张根还好生生的站在那里。
既然如此,那几个证人的证词,自然就是假的。
张根一家报警抓严小开,也属于诬告。
至于李树贵,则属于是非不分,滥用职权为亲属庇护。
看完了视频之后,毕运涛问旁边脸色发白,半天也没放一个屁的李树贵:“李队长,你现在怎么说呢?”
李树贵没有吱声,却是将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当他看到严小开在张根的肩膀上轻拍了那么一下的时候,立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毕队长,你看到没有,那男的拍了我表哥一下,拍了我表哥一下!”
“不用叫唤,我看到了!”毕运涛冷哼道:“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
李树贵立即道:“能证明我表哥……”
“这一下拍得这么轻,真能证明你表哥变成植物人就是这一下给闹的吗?”毕运涛冷笑着打断他,然后上前去,比画面中的严小开更用力的拍一下李树贵的肩膀,“李队长,我现在拍了你一下,那一会儿你也瘫痪在床了,是不是也赖我呢?”
李树贵愣住了,仔细的寻思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不但牵强,而且可笑,不但法官不会相信,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会嗤之以鼻。既然这一条不能成立,那换个说法就是,监控录像就是那严小开的无罪证明,再闹下去,自己只会更加吃亏,于是就讪讪地道:“毕队,我看这事可能是个误会。”
毕运涛黑着脸道:“李队长,我倒不觉得是误会。”
李树贵:“呃?”
毕运涛道:“首先一个,这个群丰村是属于市区管辖范围,就算真的发现了殴打致残的恶性案件,那也是属于市局或附近派出所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隔着百来公里的平连分局管呢?你带了这么多人,带了这么多枪的越区办案,经过上面同意,经过市局批准了吗?”
李树贵被质问得脸上大窘,他一接到电话就带人赶过来了,哪里有向上面申请,而且真要申请的话,上面也不会批。
毕运涛不给李树贵说话的机会,继续又道:“另一个,李队长,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你,但看你的年纪,应该也是个老警察了,这个当事人的张根,是你的亲属,作为警察,对于亲属的案子,应该避嫌才对,你怎么反倒首先就搀乎上了?知道的人,或许会说你疾恶如仇。可要是不知道的呢?不会说你滥用职权,庇护亲属吗?不会影响我们警队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吗?”
“我,我……”李树贵支吾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到了最后,他竟然恼羞成怒的来了一句,“毕运涛,你跟他们是一起来的,摆明了就是一伙儿的!你当然是帮着他们了!”
“李队长,说话之前,麻烦你先动动脑子!”毕运涛冷哼不绝地道:“不过你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我跟他们还是同学,女的是,男的也是,但我毕运涛行得正,站得直,既然我是他们的同学,这件事我不会参与,但叫我遇上了,我会如实的向上面禀报,让上面来禀公处理。”
李树贵闻言,顿时变得面无人色,因为这件事捅到上面之后,好的结果也许只是被弄个灰头土脸,不好的话,那恐怕就要被革职查办。想到这可大可小的后果,不由的咬牙道:“毕队长,大家都是同一个系统的,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呢?”
毕运涛摇头,“李队长,你误会了,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公事公办!另外,就算我不把这件事情往上报,我那个同学也不会放过你们。他把你,还有这班人全告了,他的律师正在路上,一会儿就要到市局。我得在他们到达之前,把事情跟我们局长说一遍,免得到时候他老人家被弄得手忙脚乱。”
毕运涛说完,就大步往外走,李树贵则是大惊,赶紧的跟上去,“哎,毕队长,毕队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走到店铺门前的毕运涛被缠得停了下来,“李队长,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是没用的。”
李树贵道:“那我该跟谁说?”
毕运涛好笑的反问:“你觉得呢?”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急急的跑出来,嘴里大声地叫道:“表弟,表弟,我可以证明,我可以证明,就是那小子把我弄瘫的,他拍……”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有点傻眼,因为这不就是刚才还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嘴不能言,像是中了邪,瘫痪了的张根嘛!
这货没有成为植物人,又活过来了?
对于张根突然好了起来,李树贵也很是意外,可是看见这个家伙好了之后,不机灵的躺着继续装死,反倒是跑了出来,这便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凑上来的时候,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同时怒声道:“全是你给闹的。”
火气大,出手自然就狠!
他这一巴掌直接就将张根拍得原地转了个圈往地上倒去。
恰是这个时候,拎着一个小皮箱的严小开和胡舒宝以及一班同学从楼上下来,见有人要倒下,严小开就很好心的赶紧上去扶了一把!
只是还没完全扶稳,又仿佛才认出这人是张根似的,赶紧撒了手,嘴里有些惊恐地道:“哎呀,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我可不敢扶你,扶你可比扶老太太更严重,一会儿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冬瓜豆腐的可又赖我身上了。”
那被扶了一下没扶稳的张根很结实的摔倒在地上,然后……没有然后了,他又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毕运涛等了一阵,没见他起来,不由得看向李树根,脸上浓浓的嘲讽之意,那意思明显是在说:你让你表哥装,继续装!
李树贵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大步走过去,对着张根的屁股踢了一脚,“装什么死,现在装还像吗?赶紧给我滚起来。”
张根仿佛要把戏演到底似的,躺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李树根一连踹了两脚,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感觉有点不对,赶紧的去将他翻过身来,结果却发现,这家伙又变得像之前一样,身不能动,嘴不能言了,只有眼睛仍是大大的睁着。
看见他这样,不但李树贵被吓了一跳,就连旁边的严小开也仿佛被吓了一大跳,赶紧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哎,哎,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着的啊,不要一会儿又像疯狗似的咬我哈!”
众人:“……”
在李树贵等人手忙脚乱的将张根再次送往医院的时候,毕运涛收回眼神,若有深意的看向严小开。
严小开则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将胡舒宝打包好的行李往车上装。
毕运涛终于忍不住了,将他扯到一边道:“嘿,哥们,你别忙活了,咱们聊两句。”
严小开掏了烟,递他一根后,自己也点了一根,吞云吐雾一口后才道:“聊呗!”
毕运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小开淡淡地道:“还能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
毕运涛有些急地骂道:“还跟我扯犊子?你当我傻的啊!”
严小开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毕运涛见状,只好道:“好,别的先不说,你那律师真的来了?”
严小开道:“这还能有假?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下高速了。”
毕运涛愣了愣,然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地道:“人家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往死里整呢?”
严小开想了想,毕运涛的脑袋虽然有些时候不太会转弯,但不是所有的弯都不会转的,胡舒宝不打自招的话,还有监控录像里的一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直言不讳地道:“涛哥,你别怪我小题大做,敢打我女人主意的人,我绝不会手软,通通都得往死里整!”
毕运涛:“……”
“我的律师应该会在周一向海源市法院提起诉讼,你回去跟你的领导通下气吧!”严小开说完,就扔了手里的烟,用脚踩灭之后,继续上楼帮胡舒宝搬行李去了。
大件小件装上了车之后,严小开坐上了胡舒宝的车,往别墅驶去。
直到车里终于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胡舒宝才道:“小开,这件事,是你设计好的吗?”
严小开愕然地道:“怎么可能呢?”
胡舒宝道:“怎么不可能?别人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我还能看不明白吗?从早上离开的时候,你就开始设计了。”
严小开眼中滑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还是否认道:“我哪有!”
胡舒宝道:“你摆明了就有,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什么办法让那个张根变成植物人的样子,但我可以百分之一千的肯定,那就是你做的手脚。”
严小开耸了耸肩,没有再反驳,反倒是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胡舒宝继续道:“张根一直想要把我说给那个李树贵,而且开口闭口表弟前表弟后的,证明两人的关系不浅,而你也看出了这一点,知道张根要是出了事,他的家人肯定会通知李树贵。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张根不是什么好鸟的话,李树贵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他必定会亲自带人前来的。而这恰恰也正是你想要的,因为他来了,你才可以收拾他。是这样的吗?”
严小开多少有那么点惊讶地道:“舒宝,你在市局真的是在办公室做文职吗?”
胡舒宝道:“是啊!”
严小开叹气道:“这可太浪费人才了,他们应该把你调去刑侦支队的。”
胡舒宝被夸得有些脸红,“你少跟我扯东拉西的,我就问你是不是这样?”
严小开弱弱地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阴险呢!”
胡舒宝道:“还不承认?”
严小开摇头,“不承认!”
胡舒宝轻哼道:“不承认的话,以后别再想我用嘴……也别再想我什么姿势都配合你!”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严小开笑了起来,只是说了一半后看见胡舒宝有些恼羞成怒的兆头,赶忙改口道:“好吧,你确实威胁到我了,不用嘴,毋宁死。不配合,也毋宁死。我承认,这一切确实是我设计的,我要惩罚那个张根,同时也要叫他老表知道,你是一个有主的女人,而且还是他惹不起的主!”
胡舒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