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简一葱白玉指轻轻地抚摸靳寒舟眼角,“前面的痣是你用眼线笔是点上去的?”
一时粗心大意,导致被发现,靳寒舟也只能艰难地滚动喉头,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难怪她之前觉得他脸上有哪儿不对劲,原来是他的痣不对劲。
这两日她觉得他的痣位置好像会变化,当时她还以为是她太虚,眼看花了。
原来真不是她眼睛问题,而是他点的位置有偏差。
把痣点了,却又用眼线笔维持原样,靳寒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许简一有点琢磨不透地看着靳寒舟。
见许简一没有了声音,靳寒舟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
却发现她目光幽深地望着他,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没痣就不像她哥了,靳寒舟心下蓦地一揪,嘴里下意识便说,“我去把痣点上——”
他起身,刚要往浴室走去,身后就缓缓传来了许简一略带疑惑的声音,“为什么要点上呢?”
“你是后悔点痣了吗?”
除了靳寒舟后悔点痣,许简一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点了又要用眼线笔点上。
靳寒舟回头看她,急切地解释,“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
“哦。”难怪点了又特意用眼线笔点上去。
原来真的是后悔了啊。
虽然不明白靳寒舟对这颗痣的执念,出于对他的身体考虑,许简一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眼线笔也是化妆品,夜里带妆睡觉对皮肤不好,马上快睡觉了,就别去点了吧。”
“嗯。”
靳寒舟觉得许简一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她得知他把痣点的反应有点过于平常了,这让他心里莫名不安。
是因为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换不回痣了,还是说,她更在意的是心脏,对痣的执念不是很大?
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地交流了一会儿,靳寒舟就让许简一先上床睡觉。
他则是去吹干头发,顺带擦了个身,然后去换睡衣。
许简一和靳寒舟身上都有伤,不能碰水,所以都只能擦身,不能淋雨。
好在如今天气夜里有点凉。
不然大热天的,这么多天不洗澡,真的会臭。
-
不知是不是有些伤口已经在结痂的原因,还是伤口在背部,躺着压到。
许简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体是累的,但就是睡不着。
靳寒舟过来的时候,许简一正拧着眉,又换了一个姿势。
“伤口疼得睡不着?”
靳寒舟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许简一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靳寒舟侧身过去对着许简一,他抬手将她的后颈铲起,让她躺着自己的手臂,“这样后背悬空,应该好睡一些。”
许简一后背刀伤最多,其次就是左手臂,挨了四刀。
右手稍微好一些,但也挨了两刀。
腹部偏左边也被划了一刀。
索性划得不算太深。
不然肠子漏出来,华佗在世,也救不活。
两人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此时竟无话可说。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许简一心口空落落的。
她侧过身,闭眼将脸贴到靳寒舟怀里,却发现他身体僵住了。
靳寒舟身体僵硬的原因是许简一贴的位置,正好对着他左心房的位置。
以往靳寒舟最喜欢的就是许简一这样依赖他的举止了。
如今却成了一把无形的刀子扎在他心上。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她这个举止的用意是什么,但身体还是做出了诚实的反应——抵触。
不动声色地从靳寒舟怀里退出,许简一闭着眼,睫毛颤动得很厉害,她声音有点嘶哑,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靳寒舟,我们真的和好了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们,看似亲密,心里却隔着一个山河。
以往他们心中都藏有秘密,可却没有这么疏远过。
就好像,他们都在努力地维持平静,可内心,都是波涛汹涌。
真的和好了吗?
不是和好了。
是他服输了。
“当然。”
靳寒舟轻轻抚摸许简一的脸颊,笑容一如既往的柔情宠溺。
许简一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低喃,“是吗?”
靳寒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睡觉吧,别多想。”
“嗯。”
许简一扯了扯唇,没再说什么。
这一夜。
许简一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睁开眼,眼角湿润,却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心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开着床头灯的卧室里。
床上就只有许简一一个人。
靳寒舟并不在。
原本就空落的心,在发现靳寒舟不在床上时,似乎更空了。
许简一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四处环视,并没有看到靳寒舟的人影。
她掀开被子下来。
穿上棉拖,朝卧厅走去。
只见卧厅的露台那,宛如玉树一般长身玉立的男人俯身趴在围栏边上。
他身上只穿着墨黑色的长袖睡衣,从头到脚,封得严严实实。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里夹着根香烟。
香烟尾部透着星火,像暗夜里的星火。
他忽然扬手,将烟头咬在唇上。
他腮帮微陷,尾部的星火一下子窜动了起来。
刹那间,那根烟,就去了小半截。
他拿开烟头,嘴里缓缓吐出了烟雾。
许简一倚在分割卧厅和卧室的那道屏风墙上,定定地看着窗外深夜在阳台抽烟的靳寒舟,心里好似缺了一口子。
靳寒舟抽烟一根烟,转身刚要进来,结果就和许简一的视线对上。
他愣了愣,而后推开门玻璃门,大步地走了进来。
“怎么醒了?”
靳寒舟抬手去扶许简一。
许简一仰头望着他,又复问了他一句,“靳寒舟,我们真的和好了吗?”
靳寒舟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嗯——”
他刚要点头。
许简一却抬手推开了他扶着她手腕的手,“靳寒舟,别再勉强自己和我和好了。”
他虽然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甚至更好。
可她见过他真的对她好是什么样子,又怎么感受不出来,他现在的好里,多了一份勉强。
靳寒舟解释,“我没有勉强,你多虑了。”
许简一注视着前方,眼底水光闪烁着,“我也希望我多虑了,可是靳寒舟,我见过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她声音微哽,“现在的你,就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得不对我好。你好像还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了。”
许简一眼底闪烁的泪光,让靳寒舟心口微窒。
他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偏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间,以此来安抚她的情绪,“你是我的命,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哪怕只是替身,他也认了。
她虽然在感情上反应迟钝,但是她还是感觉得到她和靳寒舟之间,多了一道说不明道不清的隔阂。
这让许简一心里很难受。
许简一任由靳寒舟抱着她,并没有回抱,只是闭眼轻喃了一句,“靳寒舟,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次和好后,他们相处的小心翼翼。
没了往常的自在。
这样的关系,还能一直走下去吗?
“为什么要回去?往前走不好吗?”
靳寒舟到底是不甘心的,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
他不甘心只是个替身。
所以他握住许简一的肩头,眼神恳求地望着她,“许简一,爱我好不好?不是以一个替身来爱,只是爱靳寒舟好不好?”
“什么?”许简一被他这话弄愣了。
靳寒舟把额头抵在许简一没有受伤的那只肩头上,要多卑微就多卑微,“你把他的位置让一个小角给我好不好,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
许简一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半晌,她才弄明白靳寒舟话语间的意思。
许简一眨了眨眼睛,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这几日的违和感在哪了。
许简一闭眼深呼吸,然后才问靳寒舟,“靳寒舟,信息,你看了吗?”
看到信息的靳寒舟不应该还觉得自己是个替身,除非他没看见。
靳寒舟下意识问,“什么信息?”
许简一呼气,“我给你发的解释信息。”
靳寒舟直起身来,“你给我发信息了?”
“嗯。”许简一点头。
靳寒舟看了看她。
随后转身朝床上走了回去。
他去拿手机。
他翻看信息箱。
一直翻到底,他都没看到许简一发来的信息。
他扭头看向许简一,“没有啊。”
“我没有收到过任何有关你发来的信息。”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一般,他还把手机递给许简一。
许简一看了一眼,未接,而是问他,“你的手机一直都是你自己拿着的吗?”
靳寒舟摇头,“那天我酒精中毒,手机离身了一两小时。”
许简一默了默,“当时手机谁在保管?”
“池俊。”
许简一觉得池俊不像是会动靳寒舟信息的人,她又问,“那天是谁告诉你替身一事的?”
“南书。”
“果然是她。”许简一真心觉得傅南书这个人见不得人好。
“嗯?”靳寒舟下意识看向许简一,许简一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你酒精中毒的时候,傅南书在不在?”
靳寒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是想说,她把你发给我的信息给删了?”
许简一并不确定地说,“信息我确实发了,你这里没有的话,那就是被人删了,我想池公子不会做这种事情,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傅南书了。”
“我手机密保密码,她怎么开的锁?”
倒也不是靳寒舟不信许简一的话,而是他没想明白信息是怎么被删除了。
许简一摇头,也没想明白,“这我就不知道了。”
靳寒舟问许简一,“你当时给我发了什么?”
许简一坐到床上去,“叫你回来你又不回来,打电话跟你解释,你又不听,我只好发信息解释了。”
靳寒舟也跟着坐了下来,“南书给我发了个音频,我当时在气头上,不敢回来,怕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许简一下意识看向靳寒舟,“什么音频?”
靳寒舟点开自己和傅南书的微信聊天记录,点开那条音频播放给许简一听。
许简一听完,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当时靳寒舟不愿意听她解释了。
这话太有引导性了,而且还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段音频傅南书是怎么得来的,但许简一觉得自己得解释一遍,“这话,确实是我说的。”
靳寒舟立马盯着她,嘴唇蠕了蠕,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许简一没有留意到这些,她解释说,“我当时在犹豫要不要跟你坦白我接近你是因为我哥哥心脏的事情,后面颜颜问我,我就把这个事情给她说了,这话应该就是当时录的。”
许简一偏头看向靳寒舟,“那个时候尾随你,确实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尾随你,而是我哥哥的心脏在你身上,但是靳寒舟,我之所以跟你在一起,真的不是因为我哥的心脏。”
顿了顿,她才带着几分委屈地说,“也不是谁身上有我哥的器官,我就跟他睡。”
靳寒舟抬手自责的揽过她的肩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当时就是气话。”
许简一将头靠着靳寒舟,与他推心置腹,“可能刚开始和你在一起的目的,确实不纯粹,但绝对不是因为把你当我哥的替身。”
“第一次是鬼迷心窍,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那样荒唐的提议,第二次,我只是太想个睡好觉了,在你身边,我感觉很安心。”
“至于你说的那些行为,是后面听说你把我当替身,气不过,索性也把你当成我哥的替身了。”
“我想着你爱而不得,拿我当替身来爱,那我想我哥了,拿你慰藉,咱们谁也没吃亏。”
靳寒舟,“……”
“只是当着当着,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因为我哥哥的心脏才会跟你在一起。”
靳寒舟到底还是问了出来,“那次的真心话大冒险,他们问你第一次喜欢的人是谁,你没回答,后来我问你,你说你喜欢你哥哥。”
“我确实喜欢我哥哥啊。”
许简一反问靳寒舟,“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为什么不喜欢?”
靳寒舟垂眸看她,“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嗯。”
在许简一心中,许逸笙就是跟神明一般的人物,高不可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可你的表现不像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靳寒舟略微吃味,“你连做梦都在喊他。还有你每次看那什么小白的时候,那目光,跟看自己情郎似的。”
“是你自己过度读解了吧。”许简一觉得看情郎神明的,夸张了,“我当时就只是难过和悲痛。”
“我经常做梦梦到我哥,是要因为我,他才被夜鹰盯上的。”
“我哥他——”许简一大喘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是因我而死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当时死的是我而不是我哥。”
眼看许简一的情绪陷入低迷,靳寒舟忙捧住她的脸,制止她继续往下假设,“好了宝宝,不说了。”
许简一被迫仰头看向靳寒舟,她眼底有泪光在闪烁着。
因为仰头的原因,一颗眼泪潸然地从一边她眼角落了下来。
靳寒舟看着心痛不已。
他将她按进怀里,力度适宜地抱着她。
许简一在靳寒舟无声地落泪,她声音悲戚,“我哥为了让我和绵绵有书可以读,放着刚考上的警校不读,跑去当卧底。”
“结果手掌被扎穿,险些死掉。”
“我以为我进组织是救他,可我没想到我让他死的更惨。”
“这不是你的错。”
靳寒舟终于明白许简一对许逸笙那股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什么了。
是自责和愧疚。
许逸笙因她而遇害。
她的心里自责而愧疚且充满痛苦,所以每次提及,她都崩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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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许简一是在靳寒舟的怀里睡过去的。
靳寒舟将她放回床上躺好,抬手帮她擦干泪痕。
随后他便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三更半夜接到靳寒舟打来的电话,傅南书心中有些忐忑。
做了亏心事,心里到底是虚的。
她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喂,舟哥,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靳寒舟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屏保密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