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昨晚,苏宜晴答应给钟凛买的戒指,因为不知道他的尺寸,而且最近又在忙,还没去买。

没想到,他倒先要给她回礼了。

南川市是苏宜晴的故乡,如果说要让钟凛帮忙带什么礼物的话。

她最先想到的是学府路张阿姨家的绿豆饼。

她小学和初中放学都要经过这家店,姥姥来接她,怕她饿着,都会给她买绿豆饼,她百吃不腻。

姥姥去世不久,她就搬到深华市,将近十年了,她再也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绿豆饼。

就算是自家酒店高级甜点师做出来的,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味道。

临近深夜,苏宜晴越想越怀念,她赶紧给钟凛编辑信息——

【上次你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箱礼物,有些我都还来不及拆封。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带学府路张阿姨绿豆饼就好。】

苏宜晴本以为钟凛在忙,会像之前那样隔天才回消息。

她明天打算早起,便把手机关静音,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苏宜晴拿起手机一看,钟凛早在昨晚就回复了她——

【行。】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李叔或者曲秋帮忙。】

苏宜晴回复道:【谢谢】。

她决定了钟凛的那枚戒指,就去华梦瑰宝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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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不到,苏宜晴就又来到了安望村。

如果张女士和蔡奶奶她们还没回来,苏宜晴打算先去走访一下他们家的街坊邻居。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得不说,苏宜晴今天早上的运气还不错。

她碰到了“老熟人”刘阿姨,她正要来安望村找朋友一起去练八段锦。

“哎,这不是小苏吗?你怎么在这?”刘阿姨对苏宜晴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长得跟女明星一样俊的娃儿也不多。

苏宜晴挂着一抹浅笑:“刘阿姨早上好,前阵子安望村有个七个月大的女婴坠亡,我今天是来走访这件事的。”

刘阿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没想到闹这么大。蔡大姐好不容易操持着儿子结婚生子,结果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也真是可怜。”

苏宜晴一听,刘阿姨这话里的意思,是她和蔡奶奶认识?

她试着问道:“刘阿姨,那您清楚蔡奶奶家里的情况吗?”

“说不上清楚,我和蔡大姐就见过几次面,主要是听别人提起过她守寡多年,一个人养大儿子不容易。”刘阿姨语气里尽是唏嘘,她看向苏宜晴,转而想到,“不过我和蔡大姐的邻居李大姐倒是比较熟,她和我的娘家是一个村的。走,小苏我带你过去,你可以先采访李大姐,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刘阿姨一向是个行动派,她先去朋友家说了一声,她今天有事就不去练八段锦了。

随后,带着苏宜晴直奔李奶奶家。

李奶奶正在门口浇花,看到苏宜晴,她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还来?蔡家人可没回来,别白费功夫了。”

苏宜晴上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脸上的梨涡甜美可人,“李奶奶,您好。其实,我今天来是来找您的,想找您了解一下蔡奶奶家的情况,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不得不说,苏宜晴的长相男女老少通斩,李奶奶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刘阿姨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她也算是明白了,小苏在李大姐这吃过闭门羹。

她帮忙解释道:“李姐,小苏是个热心肠的记者。上次,我看流浪狗没人认养,就找她过来,她自己认养了一只。因为采访的视频和小苏写的文章火了,我们城中村的流浪猫狗都少很多。”

李奶奶看了苏宜晴一眼,颇有些歉意道:“小苏,抱歉,我误会了你,以为你跟之前那些记者一样,只管新闻,不管人命。”

苏宜晴笑笑:“李奶奶,我能理解。”

三人坐在李奶奶家的院子里,苏宜晴架好摄像头,拿着无线话筒,开始今天的采访。

苏宜晴开门见山:“李奶奶,您知道蔡奶奶家的情况吗?”

李奶奶叹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阿莲是个命苦的女人,她第一胎生了女儿被公婆嫌弃。好不容易二胎是个儿子,可是孩子还没周岁,她先生就生病去世了。她公婆嫌弃她是扫把星,把她赶到老房子来住。

她一个女人,打了好几份工,独自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还将旧房子翻新,盖了楼房。她的大女儿也考上公务员,儿子顺鑫毕业后在大公司工作,听说一个月工资好几万。

只是顺鑫这孩子的婚姻是个老大难,直到前年,他和外地来的一个女孩相亲成功,两人成了婚。顺鑫媳妇张梅也是个勤劳肯吃苦的,她是个汽车销售,怀孕了还在卖力工作。

有次梅子身体吃不消,差点流产,顺鑫就让她辞了工作。要是没有这摊子事,他们一家子的生活是越来越有盼头的。阿莲上吊那天,周围邻居刚好都不在,要不是她女儿发现得早,她也就跟着去了。”

李奶奶的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心酸。

苏宜晴顿了顿,接着问道:“我之前来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没看到蔡奶奶的儿子。现在一个礼拜过去了,也没见她儿子的身影,您知道蔡奶奶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苏宜晴一直想问,特别是今天听了刘阿姨和李奶奶的阐述后,更想问了。

孩子总不能是张梅一个人的吧?为什么孩子意外身亡了,只见妈妈和奶奶,父亲却一直不见踪影?

李奶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或许一直在公司加班吧。平时,顺鑫因为在大公司工作,就比较少回来。他媳妇生孩子那会儿,他都还在忙。孩子生下来后,都是他媳妇和他妈妈在带。出事前的那阵子,他媳妇就和他吵了好几次架。我听了一耳朵,好像就是因为顺鑫一直忙工作,连孩子都顾不上,他媳妇觉得委屈在哭。”

刘阿姨感叹道:“要我说呀,工作再忙也不能错过孩子的成长。你看,现在再多钱也挽不回孩子的性命了。”

苏宜晴纳闷:“什么公司如此压榨员工,连孩子去世了都不批假吗?”

三人正说着话,旁边蔡奶奶家的房子传来动静。

两家就隔着一道低矮的篱笆,苏宜晴起身一看,这不是张梅吗?

她连忙朝张梅的方向走去。

李奶奶也起身来到张梅身边:“梅子你回来了,你婆婆身体怎么样了?”

张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容道:“我婆婆就是声带受到损伤,其他还行。我回来给她拿换洗的衣服。”

苏宜晴柔声道:“梅子姐,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要是不赶时间,我们坐下聊聊。有什么你尽管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女孩的脸上,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着真挚与坦诚。

这是张梅这么多天以来,听到有人在关心她的身体。

张梅的肩膀突然松弛下来,她先是小声抽泣,后来开始放声大哭。

就像气球被刺破了一个口,长久以来压抑在她身上的气息终于得到了释放。

苏宜晴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张梅的后背,声音温和:“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梅子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奶奶赶紧到家里,拿了一包抽纸过来。

张梅哭声渐小,她接过纸张,整理了一下自己,后朝着周围的人道:“谢谢。”

说话时,张梅目光对上苏宜晴,心情复杂。

虽然,她们素不相识,但苏宜晴轻拍着她后背,在她耳边安慰的话语,让她想到了早逝的母亲。

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母亲也是这般安慰她的。

刘阿姨缓和着气氛:“站着多累,我们过去坐吧。”

张梅点了点头,跟着她们来到李奶奶的院子。

苏宜晴没想着隐瞒,她朝张梅递上自己的名片:“梅子姐,我是朝光新闻网的记者,你叫我小苏就可以。如果你愿意接受采访,我们就接着录。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采访,也没关系。你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刘阿姨和李奶奶看到张梅刚刚哭泣的模样,也被吓到了。她们也在旁边劝道:“是啊,梅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张梅对上三双热忱的眼睛,她坚定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愿意接受采访。”

一开始她会讨厌媒体的关注,是因为她刚经历丧女之痛,那些人却只想着他们的新闻热度,拿她和婆婆做文章,恶意揣测。

现在,苏宜晴的真诚让她有所触动,她也急需一个宣泄口。

“时光如果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和于顺鑫结婚。”张梅第一句话就让刘阿姨和李奶奶怔住了,但她没有管别人讶异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结婚以来,他除了上交一部分工资用作家用。其余时候,他都在当甩手掌柜。

我生孩子那天,他没有来医院,说是公司临时有事。我看朋友圈才发现,其实他是因为和朋友去网吧开黑,错过了家里的电话。孩子出生七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有给她换过尿布,都是我和婆婆两个人在带。上上个礼拜孩子生病,他说要请假,我还以为他改了。结果孩子一哭,他就觉得烦,把她丢给我,自己出门了。

自孩子出生以来,我就没睡过一次整觉。我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焦虑、暴躁还有疲惫充斥着我的生活。那天我吃了好多褪黑素,打算好好睡一下,结果囡囡就出事了。”

说到意外去世的女儿,张梅忍不住潸然泪下:“囡囡不该投胎在我的肚子里的。但愿她下辈子能有一对爱她的父母,能带给她富足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梅子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宜晴再次安慰起张梅,随后她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对了,蔡奶奶现在住院,于先生有现身吗?”

张梅擦了擦鼻子,声音还有些哽咽道:“他不知道去哪了,这两个礼拜都没有回来,联系又联系不上。我都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忙工作,还是找了借口又去打游戏。”

采访到最后,张梅谈起丈夫,颇有些咬牙切齿:“他就是个碰到问题就只会逃避的懦夫,我要和他离婚!”

苏宜晴之前接触过其他采访对象,特地去了解了一下,产妇在妊娠分娩过程中,体内激素水平的急剧变化,可能会诱发产后抑郁症。

张梅和丈夫夫妻不和,再加上第一次当妈妈难免焦虑,极有可能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但现在大家对于这种症状的认知还不够,也缺少重视。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孩子出生以后,大家的注意力往往从产妇身上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如果她们有焦虑烦躁的现象,往往会被亲属认为是新手妈妈的正常表现,而忽略了第一阶段的治疗。

张梅现在能够发泄出来,反而是一种转好的迹象。

她其实比大家想象的,来得坚强。

“对了,梅子姐你知道于先生在哪家公司上班吗?”苏宜晴太想找到这个消失的男人,如果有机会她想采访一下他。

“他在零点科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