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至,在安静的街道上是那样刺耳,瑾年和夏熵对视一眼,提高警惕看着周围,只见一前一后两匹马朝他们飞奔而来。
当马匹靠近时,前马上的紫衣男子忽然勒住缰绳,因为快急马儿惯性的扬起前蹄,尔后稳稳的停住,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狭长的桃花眼,透过漫天的雪花看去那眼睛迷幻妖娆,他注视着夏熵和瑾年片刻,便策马疾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飞雪中,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瑾年没有看清男子的样貌,只有那双眼睛她记住了,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诡异,看了看师傅,隔着漫天的雪花她感觉师傅那深邃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安。
回去的路上雪下得似乎更深了,夏熵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走着,瑾年也隐隐的感到这两人来着不善,是敌非友。
到了营地,各自回到了住处,晚膳过后瑾年来到“仙草阁”,她在来到漠北第二年就跟随鲁明学习医术,因为白天要习武,所以只有晚上跟鲁明学习,晚膳过后来到仙草房已经是例行公事了,瑾年聪明举一反三,很多东西鲁明一点就通,鲁明是及欣赏这个徒儿的,这几年里瑾年已经成为一个身手不凡,医术高明的翩翩公子了。
鲁明还在研究着他那些只能生长在苦寒之地的草药,瑾年看了看,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讨论那些草药,她想把下午见到那一幕说给他听,六年的朝夕相处,瑾年已经把鲁明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此时她很想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分担不安的心情,她拿着一本医书,似有似无的翻着,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道:“爷爷,午后我和师傅一起巡街的时候,看见两个可疑的人。”
“哦,说来听听。”鲁明拨弄药草的手顿了一下。
瑾年把那两人的衣着打扮和他们异常的举动描述了一遍,鲁明一边摆弄着药草一边道:“听丫头这样说,这两人的确可疑,没有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只凭衣着打扮很难推断出是什么人。”
“哦,对了,我还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眼睛,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是罕见的琥珀色,我想他们可能不是漠北的百姓。”
瑾年思考着很想弄明白这两人的身份,她不想师傅有任何麻烦,她要尽自己的所能帮助师傅排忧解难。
鲁明看了瑾年一眼,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道:“不错,他们肯定不是漠北居民,我猜想他们很有可能是北沙国的,北沙狼子野心仗着自己彪悍善战,早就想吞占漠北,只是畏惧将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这两人真是北沙国的,竟然敢这样公然的进入漠北境内,看来漠北不会太平了。”
瑾年离开仙草阁时,雪已经停了,白雪映的外面如同白昼,从她来到漠北的第三年开始,每当下雪的时候,她都会和师傅一起赏雪品茶,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疯狂的学习泡茶,就是想在赏雪的时候为师傅泡一杯好茶,漠北苦寒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供他们享用,唯有用赏雪品茶来点缀一下他们枯燥的军营生活。
而现在,瑾年却没有了这份心情,在潜意识里她害怕战争,她也不想夏熵卷入血腥的战场,在她心里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卓绝的风姿不应该在战场上。
瑾年发现自己营帐里的灯居然亮着,轻轻的挑起帘子,她看见夏熵竟然坐在营帐里,不由得吃惊,进入帐内道:“师傅,这么晚了找瑾儿何事?”
夏熵天青色宽袍大袖,乌黑的长发用同色的缎带随意的束着,愈发衬得斯人如玉,儒雅安然,他静静的看着瑾年,仿佛时间都因此缓慢了,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着道:“如此看来,瑾儿是忘了今天该做什么了?”
看着夏熵温润的眼神,瑾年感觉草原上的春风也没有师傅的眼神柔软,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笑道:“怎么会呢?每次下雪瑾儿都是最开心的,因为可以和师傅一起赏雪品茶啊,”她眉眼弯弯,笑容如驱散愁云的风,仿佛这一笑所有的不快乐都过去了。
瑾年看到红泥小炉上正烧着水,道:“师傅,我们到外吧,这样可以边看雪边品茶,岂不是更妙?”
夏熵笑道:“甚好。”
瑾年的住处是在鲁明的“仙草阁”内,仙草阁是夏熵专门为鲁明从军营里划出的一块地,外周用木栅栏围住,里面种的全是草药,有治病救人的良药,也有见血封侯的毒药,平素没有外人进入,所以也没有侍卫把守,瑾年为了方便学习医术也住在此处,这里甚是安静,白雪映的营帐外犹如白昼,把厚厚的皮毛铺在地上,摆上矮几和红泥小炉,瑾年和夏熵面对面席地而坐,很是舒适惬意。
“师傅,瑾儿曾在医术上看过雪水可以明目,清肝火,如果用雪水来泡茶想来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并且煮出的茶也会别有一番风味。”
“嗯,为师也曾有耳闻,今日不防一试。”
得到了夏熵的允许,瑾年倒掉壶里的水,去不远处的树上收集雪,一身白衣的瑾年和大片的雪地溶为一体,本就纤瘦的身体由于长期习武更加清瘦,十三岁的她已经到了及开之年,虽是男儿打扮但仍掩盖不住女儿家的娇柔,秀气的远山眉下一双弯弯的眼睛美得如空中的月牙,两片薄唇如同涂了丹寇一般鲜艳,军营里的兵士都取笑她长得比女儿家还要美。
此刻的她正在专心的采集着雪,发束因摇晃而有些松散,有几缕发丝被风吹到了脸颊上,调皮的粘在鼻尖上,更衬得她的肌肤胜雪,光洁无瑕,为了采到树枝上的雪她伸长了手臂,脚下一个打滑显些摔倒,夏熵满脸紧张的脱口而出,“瑾儿小心!”
瑾年已经稳稳站住,回头对夏熵一笑,清澈的眼神如碧波流转,嘴角的弧度如月牙般美好,夏熵无法移开目光的愣在那里,那雪中的盈盈一笑胜过世间所有的美好,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瑾年看到夏熵愣在了那里,抓起一把雪攒成雪球冲着夏熵大喊:“师傅,看招。”
忽的一下掷向毫无防备的夏熵,接着便听到一串畅快如银铃的笑声,夏熵优雅的擦掉脸上的雪,微笑着走向瑾年,温柔的把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挑起眉稍道:“瑾儿知道偷袭师傅了。”
说完没等瑾年反应便一脚踢到树上,借着力量迅速离开,一刹那仿佛下起了雪花雨,而树下的人儿则瞬间成了雪人儿。
“师傅,你使诈,趁人不注意偷袭!”瑾年顶着满身的雪,跺着脚,恼怒的大喊。
夏熵似笑非笑的道:“是谁说的兵不厌诈?为师只是照搬了兵书而已,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抄了两百遍了,怎么还不能灵活运用呢?”
说完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眼角和眉梢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瑾年看着夏熵的样子有些吃惊,她从来都不知道师傅也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捉弄人,也可以这么孩子气,她觉得自己变成雪人,就算冻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把新集的雪放在红泥小炉上煮着,在烧水的间隙,她还是忍不住道:“师傅可曾猜到,午后在街上遇到的是何人?”
夏熵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瑾年一眼,道:“为师一时也猜不出,看衣着打扮像是关外的异族,沙陀、北沙都有可能,他们早就想把漠北据为己有,不过敢在街道上骑马张扬的绝非等闲之辈,”说到这他看了看瑾年,语气温柔的继续道,“不过,有师傅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他们踏足漠北一步。”
他没有想到这孩子的心思这么敏感,她害怕战争,害怕分离,不是和平的表面生活可以抹去的,就如同他父亲的突然离奇的离世是他一生的梦魇,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
知道夏熵看出了她心里的不安,他说这些是在安慰她的不安情情绪,瑾年的心稍稍安静下来,她提起水壶里烧开的雪水开始泡茶,冲壶,倒水,洗茶,泡茶,茶入杯,然后递给夏熵,这一套做的如行云流水般潇洒。
夏熵把茶放在鼻尖闻一闻,道:“这雪水泡茶果然不同凡响,闻之甚香,瑾儿泡茶的技术亦是愈发的好了。”
“师傅您又取笑瑾儿了,瑾儿泡茶还是师傅教的呢。”
看着夏熵拿着杯子在鼻端一闻,轻轻的嘬一小口,动作是那样优雅,与生俱来的贵气衬得他儒雅如天人,瑾年想优雅如斯的人怎么能出现在血腥的战场呢?想到这瑾年的心一痛,道:“师傅,瑾儿长大了,会更加努力的练武功,学习兵法,以后和师傅一起守住漠北。”
夏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信誓旦旦的小脸,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伸长手臂隔着矮几轻轻揉两下瑾年柔软的脸蛋儿,“莫要担心,有师傅在必给瑾儿一个锦世年华。”
夏熵的声音淡雅似水,语气坚定,瑾年的心理仿佛被数十盏灯照亮,温暖而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