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见死不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做好吃的了,哼!”
看来救兵是搬不成了,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看着树上长短不一的树枝,她调皮的一笑有了主意。
瑾年看着自制的“抄书神笔”禁不住佩服了自己一下,这样一下子可以写三遍,明日午时的时候应该可以写完,一边写一边想着,师傅怎么就这么喜欢惩罚人呢,下次使诈的时候一定不能让他看见,可是如果使诈能打赢敌人,为什么又不可以呢?
“呦,丫头你这是什么呀?快让爷爷看看。”私底下没有人的时候鲁明都是喊她丫头,她古灵精怪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大堆,这次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把戏。
“爷爷,你想吓死我啊,万一被师傅发现就惨了,”说完不忘炫耀一下手中的笔,“看这是我自己制的笔,叫“抄书神笔”,一下子可以写三遍呢,怎么样?”
孩子得意的笑容,淡淡的远山眉向上扬起,嘴边小小的梨涡微微荡漾,这一切都一点不拉的落在夏熵眼里,罚两百遍确实有点多,担心她会不会写的手疼,谁知看到的竟是这一幕?看来他是多虑了。
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他感到光华耀眼,花开烂漫,所有的愁雾都烟消云散了。
三年前,他回头看到她流着血倔强的跟着他,在落日的余晖下孤单而又可怜,他的心被震撼了,他毅然决定带着她永远不会抛弃她。她以男儿身生活在苦寒的军营,起初他也不知该怎么教她,一心只想着为了她好,有时甚至忽略了性别,尤其在训练时对待她的要求和军营里的男子是一样的,终日和冰冷的兵器为伍,虽然细细的小手依然柔软,却因为长年握剑掌心已有了一层薄茧。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她定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娇娇女,想到这夏熵的心一酸,略带无奈的摇摇头,脑海里浮现了瑾年炫耀手中笔时的灿烂一笑,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他拿这个徒儿真的没有办法,这次就包容了她的胡闹吧。
鲁明仔细看了看瑾年手中的笔,构造不是很复杂,一根略粗点的树枝,在树枝上面平行绑了三支毛笔,三支笔之间均间隔有两个手指的距离,在树枝的中央再竖直绑一个细点的树枝,就是一个小型的笔架上绑了三支笔,一次就可以写完三遍,除了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想出来。
忽然他看见了矮几旁边的一把匕首,心中大惊,眼里满是惊讶的看着瑾年问道:“丫头,这匕首你是从哪得来的?”
瑾年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大意,只顾着高兴自己自制的武器了,竟然忘了收起匕首,这下可糟了,平静一下掩饰住眼底的惊慌道:“这是不久前我在溪边捕鱼捡到的,当时看着有趣就拿回来玩了,是你丢失的吗?爷爷。”
说完想收回匕首,却被鲁明一把抢去,看着鲁明轻轻的抚摸着匕首眼里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她有些看不懂,只有站在原地一声不响的看着他。
鲁明把匕首还给瑾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瑾年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但是有一点她敢肯定这把匕首肯定和爷爷有关系,她小心的试着问道:“爷爷,这把匕首有什么不对吗?”
鲁明长叹一口气道:“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说完望着远处的树林若有所思。
鲁明故作轻松的口气是骗不了瑾年的,他的表情过于沉重不会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瑾年没有再问什么,她知道鲁明在有意隐瞒,她知趣的低下头抄写她的兵法,不再说话。
是夜,虽然已是初春,但是漠北的夜却依然带着一股彻骨的凉气。
“澜风,我今天看见了多年前送给一个故人的东西。”鲁明慢慢的说着,平静的看着夏熵。
听到鲁明略带沉重的口吻,便知道事情不会简单,他没有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会意到了夏熵的眼神,他继续道:“今日午后,在瑾丫头身边发现了我当年送给神医苏牧的匕首。”
鲁明注意到夏熵沉稳中出现了一丝慌乱,他的心也微微沉了一下,顿感不妙。
正在作画的手顿了一下,一滴浓黑的墨晕染在纸上,似乎在渲染着这漆黑的夜,也似乎在表现作画人此时慌乱的心绪,“瑾儿怎么会有匕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鲁叔,你确定瑾儿手里的是你当年送的那把匕首?!”
夏熵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带着质疑,似乎也夹杂着一丝紧张和恐惧。
鲁明也察觉到了夏熵的反应有些强烈,他平素一向沉稳镇定,面对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也是从容不迫,而今他的紧张和恐惧是因为得知了神医苏牧的消息?还是,因为瑾丫头?
“绝对不会看错,那年我得到了一块罕见的玄铁,当时神医苏牧的夫人即将临盆,于是就打造了两把匕首准备送给苏牧夫妇做贺礼,并且在两把匕首上分别刻了字,一把是“陌上人如玉”,另一把则是“公子世无双”,而今日我看瑾丫头的那把匕首上清楚的刻着“陌上人如玉”,鲁明顿了一下,看着夏商眼中千变万化的情绪,他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下去,“当年打造这对匕首的“神匠崔占”已经在十年前辞世了,但凡是经他手铸造过的兵器,上面均有一个“占”字,我看的很清楚,而且,现今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把一模一样的匕首了。”
鲁明一口气说完,排除了所有否定的理由,夏熵作画的手抖动着悬在半空中,墨汁滴在纸上成了漆黑一片他却全然未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脸色有些苍白,半晌轻轻吐出几个字:“瑾儿怎么说?”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听到鲁明言之凿凿的回答后他应该高兴才对,他苦苦追查这么多年苏牧的下落都是没有丝毫线索,而现在终于有了发现他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紧张甚至是惧怕,是从来没有过的惧怕,他甚至不敢听鲁明接下来的回答。
“瑾丫头说,她是前几天捕鱼在溪边捡到的,看着有趣就留下把玩了。”
听到鲁明的回答,夏熵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惊喜,语调里是明显的轻松:“瑾儿平素虽然顽劣,但从不撒谎,前几日她确是到溪边捕鱼了,捡到匕首也不奇怪,当年收她为徒的时候也是彻查了她的身世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这把匕首是线索,对于苏牧我们还是要紧追不放。”
“这是自然,还望早日解开谜团,真相水落石出。”
“恩,鲁叔辛苦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好,你也早些安置。”
夏熵走出营帐,带着寒气的风把他吹的顿时清醒,方才自己是怎么了?是吃惊瑾年怎么会有那把匕首,还是害怕她是苏牧的女儿?如若她真的和苏牧有关联,他又真的会一剑了结了她吗?
前几日她在他耳边说,师傅为边关的百姓操劳过度都瘦了,瑾儿到溪边捉条鱼给师傅补一补。看样子真是那天捡到的匕首,他坚信瑾年不会撒谎,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徒弟,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为自己的惧怕找到了原因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这个孩子,她已经成了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步走到了营帐前,站在门前透过帘子的缝隙,他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瑾年瘦小的身子伏在矮几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支奇怪的笔,略显苍白的小脸压在写着一半的纸上,眉微微蹙起,由于是晚上乌黑的长发散下直到腰际,夏熵的心微微一震,他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他明明知道瑾儿最讨厌习字,还偏偏让她抄上两百遍,掀起帘子轻轻走到矮几前,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怜爱的摸了摸她小小的脸蛋儿,盖好了被子,熄了灯轻轻的离开。
瑾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了,自己是怎么从矮几到床上的她已经记不清了,梦里好像有双温暖的手抱着自己,怀抱里的温暖让她很安心。
简单的梳洗一下,想到午时还要去见师父,不禁有些害怕,在这世上她最怕的人就是师父了,两百遍兵不厌诈抄完有厚厚的一沓。
午时刚到,瑾年便来到了夏熵的营帐前,她理了理衣衫,确保自己衣衫整齐,师傅虽为武将,但对衣着还是极为考究的,他教导自己见长辈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不能蓬头垢面,以示对长辈的尊重。
“师傅,瑾儿来了,现在能进去吗?”
低着头恭敬的站在帐外,等待着夏熵的传唤。
“进来。”
声音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