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长成

“澜风,查的怎么样?有线索了吗?”看着灯下那儒雅不凡的身影,当年和神武将军一起给他取字时,希望他能像吹起波澜的风那样随意自由的生活,所以给他取了“澜风”,可是命运弄人神武将军早逝,家族的重担他一肩挑起,为了季氏江山他毅然来到漠北这蛮荒之地;家族,社稷,责任,对他而言人生早就没有了自由。

“没有,那人狡猾如狐,制造了很多混沌不堪的假象,真不知该从何查起啊。”

夏熵神情有些沮丧,手掌撑住额头,轻轻的揉着,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这样。

鲁明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百密一疏,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用心肯定能找到的。”

“但愿这样,鲁叔这么多年多亏有你在,否则的话,真的太难了。”

夏熵苦笑了一下,父亲遇害去世的时候,他除了哭泣难过没有任何办法,是鲁叔陪他渡过无数个黑暗的夜晚;他驻守漠北,他放弃了云游四海的潇洒,随他来到这苦寒之地,帮助他出谋划策,解决一个个棘手问题,在他心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

鲁明笑着摇摇头,说道:“那小娃儿,查清楚了吗?”

说起她夏熵总笑了笑,道:“都查了,祖上都是平乐镇牧民,娘亲早逝,父亲也在去年打猎时失足摔死……”说到这,他感觉心里重重的,仿佛有东西压着一般,很难受。

“可是她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呢?澜风不要怪我多疑,现在北沙那边可是想尽办法要除掉漠北大营,我们不能不防。”

鲁明也相信她只是个孩子而已,他连一个单纯的孩子都怀疑,有点……可是,只要关系到夏熵的安全,事无巨细他都会小心谨慎。

夏熵沉默了一会,道:“我猜她那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很聪明却不认识字,肯定没有读过书,敌人是不会把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孩子放在我身边的。”

“嗯,那样就好,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收她为徒呢?”

夏熵微微一笑,“军营全是男子,她离我近才最安全,身份是她最好的保护伞,看到她就想起我小时候,所以我想亲自教导她,让她健康快乐的长大。”

低头看到写在纸上的三个字“苏瑾年”,竟然有种为晚辈取名字的喜悦和自豪,对着那张纸温润的笑笑,就连眉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鲁叔不是也很想留她在身边吗?”口气有些促狭。

想起鲁明对她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很明显的提点,都说明了他也是喜欢那个孩子的,这也是他愿意收下她的另一个原因,鲁叔年龄越来越大了,身边有个孩子陪陪他,生活中也会增加不少乐趣吧,他为自己舍弃的东西太多了。

鲁明笑着指着夏熵,略带调侃的道:“你这个臭小子,自己不也宝贝的紧呢,把晚膳传到帐中这可不是夏将军的作风啊。”

夏熵轻笑不语,对那个孩子他总想多疼爱一点。

吃完香喷喷的饭菜,瑾年躺在床上想着发生的一切,真像是做梦一样,她真的成了将军的徒弟,师傅虽然有些严厉,还是很疼自己的,心疼她受了伤,让她在帐中用晚膳,这世上除了阿爹没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了,她的心像被一阵暖流灌溉通过血液流入四肢百骸,永不消逝。

环视着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帐篷,自己以后再也不用睡在四处通风的破庙里了,想起空旷的野地里呼呼地风声如野兽的怒吼般向自己袭来,孤零零的一个人无助的倚靠在大树旁,她怕极了那种生活,现在有了师傅,有了军医爷爷,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闭着眼睛她偷偷的笑出声来,不久便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

三年后。

“方参将,你怎么下手这么狠?!”骑在马上的少年一身白袍,双目熠熠生辉,乌黑的头发也用同样颜色的缎带高高束起,虽然看着还很年幼但是已掩不住眉宇间的器宇轩昂。

“公子,在战场上可是没有人会心慈手软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敌人死!知道吗?”

“师傅,师傅来……”马上的少年忽然大喊,于此同时调转马头长剑在空中如闪电般划出一个漂亮的的弧线刺向方参将,剑尖上挑头发顷刻散落,“哈哈,兵不厌诈,如果这是战场上,方参将你可就要人头落地了哦。”少年骑在马上,爽朗的笑开,狡黠的目光从眼底闪过。

“见过将军。”清铎并没有因为头发散落而狼狈,挺直脊背恭敬的行礼。

马上的少年猛的一惊,心道,糟了,师傅真的来了,这可怎么办?师傅最讨厌使诈,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少年立即翻身下马,收起长剑,走到夏熵身边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见过师傅,师傅您什么时候来的啊,瑾儿怎么没有看见你。”说完冲夏熵一笑眼睛弯弯的如大漠上空的清新月牙。

“瑾儿,你是想问师傅有没有看到你使诈捉弄清铎吧。”夏熵似笑非笑的看着瑾年,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语气,永远是那样云淡风轻。

“哪有,瑾儿是怕师傅站久了累到啊。”瑾年知道这次惩罚是免不了了,师傅最讨厌使诈,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受罚了,为了能让刑罚轻一点,瑾年正在努力的拍着马屁讨好的笑容让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谁让他是自己的师傅呢,如果问她在这世上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练字和师傅。

“哦,那我夏熵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儿呢,真知道体恤师傅啊,”忽然话锋一转,多了几分严肃,“快过来给方参将道歉!”说背对着瑾年负手而立。

瑾年知道师傅是真的生气了,这次自己有些过分了,不该把方参将的头发打乱,而且还是使诈让他出手,走到清铎面前道:“方参将,对不起。”

“公子严重了。”

夏熵看瑾年的态度还算诚恳,道:“把兵书里的兵不厌诈那一段抄写一百遍,明日午时我要检查。”

听到对自己的惩罚,瑾年惊讶的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什么?一百遍?师傅,能不能少点啊。”嘟着嘴带着撒娇的语调小心翼翼的求着夏熵。

听到那声音就知道她的表情,夏熵淡淡的笑开,嘴巴成好看的弧度,眼睛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宠溺,轻轻的道:“那就两百遍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初春的漠北还没有完全摆脱严冬的寒冷,稍暖的阳光依旧夹杂着清冷的寒风,小草开始偷偷的露出嫩绿的牙,这已经是瑾年在漠北军营的第三个年头了,她已经十岁了。

漠北气候恶劣,干燥寒冷,夏熵治军又严谨,对瑾年要求更是严格吃穿用度一律和军营里的男儿一样,瑾年都快忘了自己是女孩子了,三年里她没有少吃苦,跟着夏熵和清铎学习武功,现在已经可以和清铎对打好几个回合了,也渐渐适应了军营里清苦的生活,她最大的愿望就跟师傅一起学好武功,将来有一天能和师傅一起并肩作战。

矮桌前的少年,蹙起秀气的远山眉,一边抄写一边撅着嘴说:“爷爷,你说师傅好狠的心呀,竟然罚我抄写两百遍,两百遍啊,我的手都快酸死了。”

被唤做爷爷的人正是当年为瑾年处理伤口的鲁明,到漠北大营的第二年她就恳求师傅搬到了仙草房住,在这里跟随鲁明学习医术和一些草药的用处。

鲁明慈爱的看着瑾年,边说边拿自制的药膏帮她揉着手腕,“将军最见不得人使诈,你偏偏喜欢耍这些小把戏,还被他撞个正着,这次爷爷也救不了你。”

看着眼前的孩子,当年的黄毛小丫头现在已经是一个翩翩小少年了,这个孩子从踏进漠北大营的时候就注定要这样生活,不能像女孩儿一样撒娇,不能像普通的女孩儿那样穿花衣服打扮,住在军营和男儿一样吃苦耐寒,随自己翻山崖采药从来没有叫过累,他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