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四十八年,景和王驾崩,天应国举国哀痛。
国不可一日无君,景和王一共生了九子,九子夺嫡,和所有的皇家一样残忍凶狠,所有的势力都对王位虎视眈眈,谁来继承大统引来朝堂争议,朝野上下动荡不安。
暗卫使者将宣读先王遗诏,这一惊人的消息平息了朝堂的争议,也制止了九子间的互相残杀。
暗卫使者,天应皇家的特殊而又神秘的组织,历代君王都有自己的暗卫,一个暗卫只效忠一位君王,随着君王的更替暗卫家族也会有新的成员成为新的暗卫,没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躲在暗处的君王的另一双眼睛,是君王可以以生命相托的人,他们唯一知道的标志就是黑衣右臂上一对金色飞鹰翅膀。
暗卫使者出现犹如君王亲临,不管遗诏的内容是什么,都不会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天应国还有一个和暗卫使者一样神秘的东西就是“镇国之宝”,一直都是由历代暗卫使者保管,除了天应国的开国圣祖王见过它,历代君王也只是听说。关于这个谜一样的东西传说有很多种,有的说镇国之宝一旦现身,天下必乱,但多半为坊间无根据传闻,但有一条是真实的,得到镇国之宝者,必是一统天下的王!
金色的飞鹰翅膀,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将新君诏告天下,由王九子季恒继承大统!
王九子季恒,先王最小的儿子,十三岁登基,成为天应第十代君王,改年号为元和,同年为元和元年。
元和二年春,在丞相柳宜之的辅佐下,元和王铲除乱党,清点国库,整编军队,百废俱兴,天应又国重现景和王在位时的繁荣昌盛。
天应物产丰富,兵强马壮,但是边境漠北始终是历代君王的心头大患,那里地处苦寒地带,朝廷鞭长莫及,其又与野蛮好斗的沙陀、北沙毗邻,常年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百姓贫穷、饥饿,哀鸿遍野。
为了让漠北子民安居乐业,实现天应国四海升平的盛世,元和王派遣出身将军世家的青年才俊夏熵,封其为“镇北将军”,驻守漠北。
元和三年秋。
平乐镇是漠北边境的一个小镇,地处天应国、沙坨族、北沙国三国交界点,那是一个龙蛇混杂,三教九流,声色犬马样样俱全的三不管地带。
“放开我!这里是我家!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家?小叫花子你有家怎么还会抢我的饼吃,你就是个抢东西的小贼!”只见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满身污垢看似像是男孩,大概六七岁模样,他身型瘦小,巴掌大的小脸满满的都是黑乎乎的东西,但是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那群孩子围着他一起喊着:“小贼!小贼!”
“我不是,我不是!”被骂的孩子奋力的反驳着,满是泥巴的小脸因为奋怒两腮涨的鼓鼓的,黑亮的眼睛蓄满泪水,却倔强的瞪的很大,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这些调皮顽劣的孩子并没有因为那孩子的隐忍和泪水而收敛,反而更加防肆起来,其中一个孩子竟拿起了地上的小石头砸向他,“啊!”一声尖锐的叫声,那孩子的额头显然被砸破,鲜血直流。
“你们这些孩子太玩劣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夏熵已经在不远处看了有一会了,虽然不知详细原因,但是能感觉到那个孩子是委屈的,所以他才会出声制止,声音不大很温和,但是却透着威严。
孩子们顿时安静了,脏孩子无助的坐在地上,满是泥污的手捂着伤口,鲜血顺着乌黑的指缝往下流着。
一双干净有力的手抓住了那满是污垢的小手,稍一用力便把他拉了起来,漆黑的眸子惊慌的看向手的主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漆黑如墨的发随意的用一根带子束着,眼眸如天上的星子灼灼生辉,一身月白的长袍更衬得此人风华绝代,愰如天人,仿佛世间的一切因为他的出现都失去了光华,要是能天天都看到他该有多好,他仿佛忘记了伤口的痛。
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清铎,把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尽快。”他对着身边一个少年说道。
“是,将军!”
这时他方回过神来,是这个好看的哥哥救了自己,哦,对了好像刚刚有人称他将军,将军,将军,多么令人羡慕啊!他似乎忘了自己还在流血踉跄的跑到他身前,小手不停的作揖,仰起小脑袋语无伦次的说道:“将军,将军哥哥谢谢,谢谢你……”,如谪仙的人微微一愣,还是第一次被人唤做“将军哥哥”,他不禁莞尔,道:“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看到他的伤口因为双手作揖没有捂住,血流的更多了,几乎遮住了眼睛,转身对身边唤作清铎的少年道:“快点,别误了时间”。
“不,不要,等等将军大人……我,我,可不可以求将军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他的心震了一下,身子顿了一顿,没有多加思考,轻吐一字,“说。”
微微一愣,立即向前一步“扑通”跪在他面前道:“我,我想跟着将军大人学武功!”
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所以头低的更低一点,等待回答。
夏熵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是学武功的时候,清铎扶他起来。”
“将军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脏孩子不肯起来,跪在那不停的磕头导致血流的更多了,夏熵似乎被他这偏激的行为惊住了,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孩子有这样的决心,用这样极端的行动来求自己,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夏熵蹲下来轻轻的扶起他,眼睛和他平视,那是一双如潭水般幽黑的眼睛,干净的一如漠北湛蓝的天空,心里顿时升起了怜惜之情,柔声的劝说道:“你还小,应该先读书认字,至于习武,”稍用力握紧他如枯柴般的手臂有些心疼的说道,“等把身体养壮点再练不迟,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脏孩子显然没有想到将军会那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话,又听到家人顿时感到一阵委屈难过,泪水夺眶而出,喃喃的说道“我哪里还有家,我阿爹死了,家,家也没了……”
夏熵看着他哭泣的样子不禁心酸,连年的争战,让多少天真的孩子失去了双亲,他们这年龄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却因为战争而失去双亲,过着颠沛流离,食不裹腹的流浪生活……一阵强烈的内疚感充满了胸腔,道:“我身边太危险,等你再长大点,这边平静了,我再教你好吗?”
“我不怕的,再苦再累的我都不怕,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害怕天黑……求求你……”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想到每到黑夜的时候他都把自己抱成一团,那样就像在阿爹温暖的怀抱里,自己就可以少害怕一点。
看他哭着说害怕天黑,眼睛里的那种恐惧让夏熵想到了父亲刚过世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最害怕天黑?铺天盖地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仿佛要把自己吞噬一般,那种恐惧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他眼神愈加温柔的看向他,温厚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嘴角勾起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对着他道:“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脏孩子沉浸在这温暖的笑容里,半晌方傻傻的道:“我,我叫苏锦年,”说完眼神有点飘忽,忽然眼神灵动的强调一句,“是,是个男孩子。”
“呵呵,知道你是男孩子,哪有那么脏的女孩子啊。瑾年?好名字,知道怎么写吗?”夏熵温和的问道,脸上始终微笑着,这个如天空般纯净的孩子很有趣。
那孩子摇摇头,“阿爹不会写字。”说完抬头看着他,眼神无辜而又可爱。
夏熵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他想照顾这个孩子,让他无忧无虑的在阳光下成长,永远也不用害怕黑夜。
可是漠北苦寒,军营生活更是艰苦,一群男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也委实不方便,想了想道:“我可以把你托付给我的朋友,让他代为照顾你,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一定亲自传授你武功,快为他处理伤口,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这句话是对身边的清铎说的,仿佛换了一个人,语气干脆利索,不容人思考只得服从。
瑾年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似乎是看不到希望的那种绝望,他不再说话任凭清铎处理着伤口,再等他回过神来时方发现夏熵已然走远。颤巍巍的站起来,没有奔跑没有大喊,只是木然的朝着夏熵离去的方向一步步跟去,此时正直深秋,清风萧涩,落日凄凉,而瑾年瘦弱的身影蹒跚的步伐显得更加孤寂和凄冷,就这样一步步固执的走着,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难道他注定要受人欺负吗?他只是学武功防身罢了,如果他会了武功那样就没有人能欺负他,那样阿爹也许就不会死了……他的思绪开始模糊,仿佛看见了已逝的阿爹在向他招手,慢慢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