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六扇门也在针对这方面做出改进,这也是杜英今天晚上想要听于谈汇报的。
随着关中王师在前线的连战连捷,关中和关中新政也已经不再是什么遥远而不可及的概念。
在此之前,只是一些寒门子弟、读书人积极地了解关中正在发生的一切,而现在,随着报纸的普及、六扇门的暗中推动以及百姓的口口相传,关中新政的含义和目的,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也就让六扇门的扩张有了更广阔的“沃土”。
然而,单纯的扩张显然又会带来新的问题,比如敌人也可以抓住这一点向内部安插钉子,且对于本地人的大范围使用让这变得更加简单。
所以杜英很感兴趣,六扇门是如何从中取舍和平衡的。
六扇门这样的新兴间谍组织,能够在古代发挥多大的作用,杜英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所以他对于六扇门也属于指导大方向,让六扇门自行填充小细节。
六扇门之前在河北和江左的种种行动,效果都还不错,虽然没有能够实现完全发动民众的预期,但是至少表明,关中新政的宣传,真的有人在听,而世家对于民众心理的掌控,也正随着经济民生的逐渐衰退以及战争的威胁在减弱,不再是之前的那样可以隔绝一切、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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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谈见到杜英的时候,杜英正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汗,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碗水,时不时喝一口,袖子高高的挽起,丝毫没有冬日晚上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了一眼,笑道:
“先坐,等余缓一缓,方才去城上和将士们一起修缮城池,就当是锻炼锻炼了。”
于谈曾经是负责长安城守备工作的,杜英的安保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所以自然而然有些工作习惯,此时看到杜英这般,忍不住劝道:
“少主与国同休,还是应该坐在堂上,而不是徘徊于士卒之间,将士们固然会因为都督的亲近而感念都督的关怀,但是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们也会因此趁机找到能够威胁和伤害到都督的机会,所以还请都督慎重。”
杜英微微颔首:
“余也是许久没有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了,隔三差五总是要体会一下将士们的疾苦,而军心也会因此更加振奋,不是么?”
对于杜英明显岔开话题的行为,于谈有些不悦。
身为杜家的家臣,他们的生死荣辱也和杜英息息相关,所以有些话,外臣不能说,家臣却是可以说的,有些表情,外臣不适宜流露,家臣却可以没有顾忌。
眼见于谈就要生气,而且说不定还要把阿爹、殷存老爷子之类都给抬出来,杜英赶忙伸手示意:
“好好好,余知道了,以后尽量减少。”
还不等于谈接着开口,杜英又补充道:
“虽然减少,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余还是要看一看将士们、看一看百姓们的。
如果余久在云端之上,不能体会到百姓的疾苦、不能和将士们共同面对疾风暴雨,那么百姓们又凭什么相信关中颁布的政策是真的为他们考量?将士们又凭什么相信临阵关头,主帅会指挥他们冲杀,和他们并肩战斗?
若是为了余个人之安危,而使民不能信我,卒不能顺我,政出议事堂而不得推行,令出中军帐而不为所听,那余就算是在这里稳如泰山,又有什么用?
早晚有一天,百姓的怒火、士卒的刀剑,会把余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一切都吞灭,更何况,真的到了那一步,说不定余所构建的,只是幻梦之中、耳朵所听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被手下那些人给落实了下去,犹然不得而知。”
说罢,杜英长叹一声。
他又何尝不惜命?
可是有些东西,就算是亲眼所见尚且还有可能有假,更不要说道听途说了。
欺上瞒下、上下其手的行径,古往今来都有,杜英随时随地有可能出现,并且能够融入到百姓或者士卒之中,这种潜在的威慑力,或许并不能彻底战胜人的贪婪,但是至少也能够让一些蠢蠢欲动的家伙稍稍收敛。
于谈拱了拱手:
“少主忧国忧民,是万民之福。”
“余能少给百姓添麻烦,就可以了。”杜英笑道。
于谈:······
整得这么谦虚,我这个大老粗接不上啊!
杜英也不再打趣他,换了话题:
“六扇门现在的工作有没有彻底沉下去?”
所谓的沉下去,就是让六扇门的人到百姓中去,到真正充满哀怨和疾苦的地方去,去宣传关中新政、去发动那里的百姓,让百姓们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苦难,并不是天生如此、并不是今生受难以换来下辈子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蹲在头顶上的世家贪婪的剥削和压迫。
世家只是把他们当做压榨的工具而已。
而那些所谓的来世今生,也不过是世家寻觅出来能够让他们低头听命的宣传工具。
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拥护和想要加入关中的人,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抗争和战斗。
“目前进展还算顺利,好在之前六扇门也没有只是任用自己人,也结交、收买了一大批当地人,现在凭借着这些当地人,有些话也可以很方便的向下传。”于谈缓缓说道,“世家们对于关中人肯定是多加提防的,但是对于这些熟门熟路、沾亲带故的当地人,多半也是无计可施,否则甚至就连他们本家的人,也不知道要牵扯出来多少。”
“世家平素就喜欢模糊人丁、谎报税目,现在理不清也是自作自受。”杜英颔首表示理解。
为了能够逃避朝廷的税收,世家的手段主要有二,一个是围湖造田、开垦山林,因为这些山湖之地是不需要征税的,而这样的手段也被佛家和道家所使用,另外一个则是瞒报和谎报人口。
江左世家,多半都收留了大量的南下流民作为自己的佃户,而只要能够瞒报,这些佃户所创造的生产价值,就都是世家的了,同样也因为这些人的身份混乱不明,所以胡乱行走到其余州郡,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就会有被官府追查、乱棍打死之嫌——至少世家对于那些诚惶诚恐的佃户们是这样说的。
通过这种恐吓再加上小恩小惠的方式,世家就能够让没有身份的流民安心为自己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