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一章 未有赴约的慕容垂

不过真正心有不甘的,又何尝只是骑兵们呢?

慕容德勒马回首,看着杀声震天的沙场,一样脸色阴沉。

只不过他所愤怒的,显然并不只是王猛战胜了他。

战场上的胜负,乃是兵家常事。

可是慕容德愤怒的是,有人向他阐述了一个南北夹击的计划,可是一直到现在,除了水面上的战船之外,慕容德没有看到他的一兵一卒。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大概是因为察觉到关中王师的主力都在此地,所以恰恰打算借助慕容德牵制住王师,而自己直接往邺城去了。

但凡能夺得邺城,那么王师后路被断,再加之在滏水陷入僵持、激战疲惫,恐怕也无力再战邺城,而会选择迂回撤退。

冀州,将仍然置于邺城主人的掌控之下。

而他,显然要重新成为邺城之主。

“慕容垂······”慕容德喃喃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攥紧了拳头。

慕容德的后方,是戴逯率领的残存王师前锋。

察觉到深入自家军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鲜卑骑兵,此时掉过头就要跑,王师将士们自然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气。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废物?

所以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王师将士,奋起最后一丝勇气,怒吼着杀向意图突围的鲜卑骑兵。

慕容德已经越众而出,王师士卒历经苦战,慕容德麾下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是如此险境,若是不能尽快突围的话,更是将死无葬身之地。

“杀!”慕容德提着刀,嘶声高喊。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鲜卑骑兵,一样在拼命突进。

邓羌正率领王师骑兵咬着慕容德的侧翼进攻,此时见到慕容德选择在另外一边杀出去,登时也不敢怠慢,急急招呼部下追上去。

慕容德看到了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飞奔的王师骑兵,脸色微变,急急催马,数百名黑甲骑兵簇拥着他,终究是凿穿了王师的防线,跳到了外围。

不过慕容德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跟着他一路向王猛中军进攻的两三千骑兵,包括那支颇为精锐的黑甲骑兵,此时还有多半被包围在人群之中。

“戴平道何在?!”邓羌愤怒的勒住缰绳,环顾周边。

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当然也是王师最终没有能够挡住慕容德。

“将军已身负重伤,后送了!”一名偏将惶急的说道。

戴逯之前一直带着亲卫冲在最前面,的确让王师将士们在被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的情况下仍然还能够浴血鏖战,而现在戴逯受伤倒下,让王师将士们顿时没了主心骨、各自为战。

原本就已经零散的阵型,彻底崩散,不过各个偏将和校尉仍然还在尽可能的抓住身边的士卒们向着慕容德逃窜的方向追击。

邓羌被堵了一下,旋即察觉到那些被包围的鲜卑骑兵,在一样失去了主心骨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是很快求生欲就让他们自觉地汇聚,向着不同方向突围。

而各自为战的散乱王师将士,显然并不足以阻挡一支想要突围求生的骑兵。

“你们堵住,本将去追,莫要乱了阵脚!”邓羌甩下一句话,带着骑兵追上慕容德。

而他这句话,显然安慰的成分更多一些,落在偏将的耳中,偏将无奈的跺了跺脚,邓羌带着骑兵去追,也总好过自己带着步卒们又空跑一圈。

他扭过头,看着自家摇摇欲坠的防线,咬牙说道:

“弟兄们,随我杀敌,今日万不能放跑了一个鲜卑人!”

结果还不等偏将动身,就有人惊呼着指着不远处的望楼。

偏将惊讶的看过去,望楼上重新有了人,正在挥舞着令旗。

居高临下,挥舞令旗的人能够清晰的看到战场上错综复杂的变化,而顺着他令旗所指的方位,王师将士们正在游走,封堵鲜卑骑兵的出路。

之前在撤退的时候一直被鲜卑人压着打,甚至最后不得不完全收缩到盾牌后面的陌刀队,此时又闪亮亮登场,他们基本没有参与后来的苦战,因此一个个看上去衣甲还算鲜亮,而那一下又一下如同波浪一样起伏的陌刀,更是鲜卑骑兵的催命符。

刺史虽然先一步撤离,但是总归是不可能忘了我们的。

偏将也松了一口气,指挥将士按照令旗指示的方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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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战场局势的最终发展,倒是在王猛的意料之外,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刚刚还高呼酣战的戴逯,竟然转眼就变成了躺在自己面前的血人。

随军的医师正在进行紧急抢救和包扎。

“失血过多,但是他自己一时间没察觉到。”另一名在旁边随时准备搭把手的医师回答,“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戴将军自己的造化了,止住血就直接后送。”

他们都是关中的医学院培养出来的战地医师,会的其实也不多,就是一些简单的战场紧急救护,包括止血、心肺按压等等,因此医学院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来一大批医师,填充各部队,以快速提高伤员的存活率。

战地医师解决不了的,则会继续后送。

“要快。”王猛颔首,蹲下身。

戴逯在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了王猛的声音似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喃喃说道:

“赢······赢了没?”

王猛一把握住他可能是在无意识之中缓缓伸出来的手,也毫不在意一手血污:

“赢了。”

戴逯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平道!”饶是以王猛的心境,也忍不住惊呼一声。

戴逯则挤出来一丝笑容:

“还······还活着!”

“将军,可不能睡!”包扎的医师赶忙说道。

两人指挥士卒抬着戴逯向后走去。

王猛则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才医师还告诉他,以戴逯这个伤势,就算是活过来,以后恐怕也很难上战场了,且一身病患缠身,怕是下半辈子的日子都过不舒坦了。

王猛却并没有感到悲伤,因为这一仗打赢了,他也算是能够给戴逯一个交代,也是给那些已然倒下的无数将士们一个交代。

王坦之一边扎紧腰带,一边看向王猛:

“景略兄,何时出发?”

王猛颔首:

“即刻吧,慕容垂既然没有出现在滏水,那就一定是前往邺城了,恐怕现在邺城也已经打起来了,正是合围的时候。”

王坦之严肃说道: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