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让郡兵出面配合,这更能说明杜英并无赶尽杀绝之意,雍瑞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一拱手:
“阖城上下,愿尊都督号令。”
“若真如此,那可就好了。”杜英轻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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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五是天汉楼的一个小厮。
最底层的下人。
一身短打的他,肩膀上搭着毛巾,正穿梭在人群之中。
今夜的天汉楼,格外热闹,梁州世家上下宴请长安郡公,几乎各家有头有脸的人济济一堂。
土生土长的田老五,上一次见到这么多在汉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还是在司马勋逢年过节宴请各家的时候。
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司马勋主动邀请各家,而现在,则是各家主动宴请长安郡公。
这让田老五也不禁感慨,杜都督当真是天大的面子,不愧是关中人眼中真正的皇帝。
田老五知道关中人的想法,则是因为他的同伴之中就有一个关中流民出身的。
李蛇,绰号“小青蛇”,是店里另一个跑堂的小厮,专门负责给那些客人们端茶倒水。
李蛇经常和田老五叨唠,现在的关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次他回家探亲,差点儿没有认出来家门口的路,早就已经从黄土路变成青石板路了。
而田老五还记得,自己好奇地问为什么李蛇不回去,这家伙只能叹息的表示自己已经是天汉楼的小厮了,而且还是卖身的那种,天汉楼也是梁州董氏的产业,妻儿还在这里,想要跑,如何跑得掉?
可怜李蛇的同时,田老五也就只能耐下心来,听李蛇细细讲关中的那些变化,听到入迷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抓住李蛇的手腕,激动的问一声:
“关中的平头老百姓也能够读书认字上学?”
犹然记得,烛火映照下的李蛇,慢悠悠的说道:
“如何不可呢?不仅如此,关中的百姓,也不用担心受到世家的欺压,没有什么一日为奴、终生是奴的狗屁规定,也没有强买强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地方,没有世家和百姓,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田老五喃喃说道,心向往之。
李蛇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除非啊,这梁州的世家都死绝了,否则这一天是永远不可能落在咱们梁州人头上的!”
霎时间,田老五的心中也骤然冒出来一丝冲动。
但是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咱老田也不过只是在人家屋檐底下做牛做马的,哪有这个本事?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田老五强行压了下去,依旧勤快地做事,十几年如一日。
一直到今天。
喧嚣的天汉楼,骤然寂静了下来。
正忙得晕头转向的田老五,茫然的在桌子之间抬起头来。
天汉楼的大门一直洞开,恭候贵客。
此时能够看到通明的灯火之外,高悬着冷月的天。
一名年轻人,披甲持刀,就站在门口。
他没有走进来。
楼内的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开口。
接着,田老五就听到了两个字在那年轻人的口中迸发:
“拿下!”
“贼人作乱,全部拿下!”跟在年轻人身后的将领霍然抽刀。
一队甲士直接涌入,原本喧嚣热闹、推杯换盏的天汉楼,直接被鸡飞狗跳的喧闹声所取代。
“都督,都督这是何意?!”
“我要见都督!”
一楼的世家子弟们大呼小叫。
“肃静!”一名甲士直接把刀架在了一名家主的脖子上,那家主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其余的世家子弟们登时噤声,大眼瞪小眼,却都不敢再说话。
楼梯上传来匆匆步伐声,是已经在二楼雅间等候的其余家主们不明所以,纷纷走下来,然后他们就震惊的看到一楼的自家子弟们多半都已经乖巧的抱头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吭一声。
那位在他们眼中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杜都督,此时按着刀,就站在大堂的正中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郡公,郡公莫要动刀枪,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一名家主赶忙说道。
“哐当!”两声锐响,刀封住了楼梯。
那家主伸手抓住扶手,方才侥幸没有直接撞在刀刃上。
站在后面的几个家主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当即高声呼喊:
“来人,来人啊!”
他们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处境,而且敏锐的察觉到,杜英带着前来的士卒大概也就是二三十人的模样,这楼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怕了他不成?
在二楼自然也杵着好几个各家家丁部曲,当下纷纷抽刀,而世家家主们也多半撩起来衣袍、露出腰间短刃,梁州地处关中和巴蜀之间,本就民风彪悍,所以家主们多少也都带着家伙什防身。
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世家子弟们,此时一样反应过来,不少人的目光之中都流露出狠戾。
在汉中就是净街虎,就是小太岁的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别说是一个郡公,天王老子来了,在这汉中,也是他们老大。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
一道道身影纷纷站起来,然而很快他们就愣住了。
因为一楼大堂上,不少小厮,已经默默的抽出了刀。
鬼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藏得刀,而他们的目光投过来,无不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田老五震惊的看着李蛇也在那抽刀的小厮之中。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李蛇的袖子,做了一个口型:
你不要命了?
李蛇直接砍断了一条桌子腿,递给了田老五。
田老五的手微微颤抖着,接了过来。
李蛇低声说道:
“想想你家秋娘,十二岁,是如何死的?”
秋娘是田老五的女儿,两年前被董家的一个庶子逼死了。
就在这天汉楼上。
田老五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对方只是庶子,捏死他,也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而此时,那个庶子也在人群之中,仓皇张望。
红了眼睛的田老五,攥紧了桌子腿。
“哐!”一声闷响,这一次的声音,却是从二楼传来。
有人直接掀翻了桌子。
几个刚刚还穿梭在桌案之间,伺候酒菜的小厮,直接从怀中掏出短刃,或者伸手在那掀翻的桌子底下一摸,抽出来长刀。
刀光凛然,小厮们人数不多,但是个个杀气昂扬,同时他们还不忘看向身边那些楞然的同伴:
“都督今日清扫梁州世家,冤有头债有主,尔等可还记得都是如何被欺辱的?还不速速前来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