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的年纪不大不小,身份在关中却高的可怕。
有适龄女子的,人家不敢高攀,而和他勉强门当户对的很多都督府高官,有的自己还是单身,而且家中也没多少人丁了,上哪儿找姊妹或者闺女去和王猛联姻?
杜英揉了揉眉心:
“也罢,再等等吧”
谢道韫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
“上一次师父也说过此事了,恐怕拖不到年底。”
“这不是人还在河东么?难不成让他抢一个来?”杜英又好气又好笑,“等等,闻喜裴氏,可有适龄女子?”
“这就不知道了。”谢道韫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搞人口普查的,更不是当媒婆月老的。
不过谢道韫还是忍不住先给杜英泼了一盆冷水:
“就算是裴家真的有适龄适婚的女子,而且裴家也愿意和都督府建起来这种姻亲关系,恐怕也不会选择师兄。
除此之外,师兄大概也不是很愿意和裴家联姻,裴家的人脉声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臂助,却也是掣肘。”
杜英顿时明白谢道韫的意思,裴家想要攀亲,自然就是往最高处攀,杜英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英已经和陈郡谢氏以及郗家联姻,后两者分别代表着江左留守派和北伐派,哪怕北伐派如今已经式微,但郗鉴余威犹在,祖逖背影未远,朝野之中还是有很多有志之士的。
杜英团结了这两个派系之中的代表家族,裴家若是再想横插一脚的话,族中女子也只能做妾,在话语权上会低于南方这两个派系,这显然是裴家并不想见到的。
甚至现在的关中不少世家也都秉承着类似的想法。
自家身份比不上谢家和郗家,和人家竞争不过,但要是做妾的话既没有这个必要,都督也不见得会同意。
毕竟谢才女这等女强人,还是会让很多人好生掂量一下,自家女儿送过去是不是也会被压得死死的。
而且如今稍微有点儿权势的关中世家,基本都是当初追随杜英起兵的旧部,他们之间也不必要非得和杜英结下姻亲,天然就是杜英最信赖的嫡系元从。
至于对裴家来说,与其和杜英联姻,还不如先等一等,等河东稳定太平了,裴家子弟也崭露头角了,然后和杜英的下一代联姻。
这还能保证两家的关系维持到下一代甚至下下代人。
而王猛,虽然是杜英的师兄、执掌都督府的大权,但是他终究不是杜家人,到头来也只是一个辅弼,在联姻价值上自然比不过杜家子弟。
谢道韫很清楚世家们都是怎样取舍这些事的,所以她说的颇为肯定。
至于王猛的态度,那就更好理解了。
裴家是地头蛇,王猛一旦和裴家联姻,就等于成了河东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王猛既然不想引起杜英的任何怀疑和猜忌,自然就不可能和裴家联姻。
更何况裴家仍然奉行着对其最有利的九品中正制度和世家制度,王猛若和裴家联姻,恐怕将会更难推动关中新政在河东的实施,并且会被很多河东世家、百姓认为,王师会不会和裴家沆瀣一气,名为新政,实际上只是掠夺他们的资产和权力。
河东比关中稳定的时间略微久一些,百姓和世家多少都有些财富,不和杜英在关中那般,大家都是一穷二白,自不觉得杜英会掠夺他们什么东西。
因此在河东推动关中新政,无论是动作太快还是太慢,都有可能引起不满和变乱,裴家的存在,的确有可能成为掣肘。
这大概也是王猛在公之中同样认为和裴家的合作有待斟酌的原因。
杜英沉吟道:
“余方才随口一说,的确有考虑不周之处,夫人所言在理。”
“顺其自然吧。”谢道韫微笑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师兄就遇到心仪的姑娘了呢?”
“那个木头,大概很难知道什么叫动心。”杜英叹气,“罢了,先不管这个,刚刚这么一想,裴家可借其力、用其财,以促进河东的贸易恢复,立为标杆。
但是是不是要直接任用裴家的人为军中以及地方要员,还得好生考虑一下。”
“裴家恐怕也不会很愿意只为夫君拓展工商业。”谢道韫提醒道。
对于世家来说,这都是碰的都不想碰的卑贱行业。
“让人尽快搜集一些裴家近来消息吧。”杜英无奈。
谢道韫自江左而来,当然也不知道裴家近些年到底是真的没落了,所以孤注一掷要支持都督府,还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等待着一飞冲天的时间。
他们两个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假设终归都是揣测。
“报!”外面突然想起亲卫的声音,“有谢小将军特意命人押送的俘虏,已到车队前方。”
“什么?”杜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没反应过来。
那亲卫挠了挠头:
“说是姓权,属下也不清楚,阵仗还不小”
谢道韫也正蹙着眉在想,阿羯这是搞什么名堂,但听到这句话,骤然醒悟过来,笑吟吟说道:
“夫君真不愧是气运所加,这想睡觉了老天都送枕头过来。”
杜英也意识到,这是自己让谢玄留意的权翼,被送过来了。
权翼曾随姚家转战河东,对河东必然十分了解。
这不是枕头是什么?
他着急便要下车,不过临走之前还不忘捏了捏谢道韫的脸,调笑道:
“我想睡觉了,倒是比较期望老天爷把你送过来。”
谢道韫哼了哼,推了他一把:
“快去吧。”
杜英则敲了敲靠在车壁上睡的正香的疏雨:
“雨儿,起来了。”
疏雨惊醒过来,茫然四顾。
谢道韫看着迷迷糊糊的疏雨,无奈的抓起来她的佩刀和腰间用来记录的小本子、炭笔:
“罢了,让这丫头再睡一会儿吧,妾身陪夫君去看看。”
说着,她扎高秀发,带上斗笠。
杜英已下车,当即伸出手。
谢道韫本来想直接跳下来,看他殷切的神情,也就顺从的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下车的动作仍旧敏捷。
“我家夫人能能武,真乃当世之妇好也。”
“妇好是谁?”谢道韫好奇。
杜英这才想起来,妇好的历史痕迹,现在都还在殷墟下面埋着:
“这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以后有机会跟你讲一讲。”
“那不要忘了。”
“不会的。”杜英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