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谢玄最近已经离开长安,前往天水,因此在关中书院里,郗恢也没有人再从智商、口才等等方面完全碾压他,这让郗恢颇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只是他还没有享受多久,就被老爹叫过来操持家业。
大概是唯一的遗憾了。
当然,这遗憾很快就可以消弭掉。
因为一旦王郗两家掌握了关中的大权,那么谢玄也不过只是一个军旅之中摸爬滚打的匹夫罢了。
在这遥远的关中,谢家又算得了什么?
郗恢到时候就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可有叮嘱过你妹妹?”郗昙搓了搓手,难耐激动。
郗恢赶忙点头。
郗家这一次和王家联姻,既是高攀,又是再续秦晋之好,所以郗道茂去了王家,既不能摆出来架子,又不能太过低微。
郗昙还指望着自家女儿能够从郗璿那里继承过来王家后院的大权,如此就能让郗家持续影响乃至于左右王家的一些决定。
抱住大腿,然后顺着大腿往上爬,这才是一个世家的自我修养。
不过自己那个性格一向柔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女儿能不能应对得了琅琊王氏后宅之中的尔虞我诈,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只是一丝阴霾罢了,还可以慢慢来。
而除了这一丝阴霾之外,郗家所面对的,不还是万里晴空么?
“今日事了,为父也会想尽办法把我儿安排在你姊夫手下做事。”郗昙接着说道,“一定要尽可能的掌握你姊夫手下的大权,我们愿意为王氏效劳,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在,你姊夫自然也愿意用你。”
郗恢顿时也是精神抖擞。
因为他也是记仇的,并且记得很清楚,曾经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的姊夫是何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这一次自己的姊夫,不见得就比他的姊夫来的差。
少年人,总是喜欢攀比。
本身的能力比不过,但是至少在出身、在身份背景上,能比过,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世家嘛,又凭什么不比拼出身呢?
在这年头,出身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甚至是很大一部分。
郗恢已经想到杜英失势之后,谢玄又会如何懊悔,并且纠结于是不是要来拜托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模样。
虽然这家伙心高气傲,最后大半是不会来的,可是想到他很有可能的内心纠结过程,郗恢还是心中暗爽。
“我儿在想什么?”郗昙的声音骤然将郗恢从思索之中拽了出来。
郗恢这才察觉到,外面锣鼓喧天,显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他打起精神,对于今天的郗家来说,或许真的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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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从早上持续到傍晚时分。
婚礼的流程和杜英上一次大婚并没有什么区别。
迎亲队伍从内城穿过外城,再转回内城。
若是在建康府,王家断然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那些外城的平民百姓,还没有资格观摩王家的典礼、享受这种喜庆的氛围。
但是既然王家是来将杜英取代的,那关中的民心,终归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想要获得关中的民心,王家自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王凝之也打算先从“与民同乐”入手。
对此,郗昙也没有什么意见,声势越是浩大,王郗两家联姻就越被人所知,那郗家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然而当迎亲队伍已经抵达王家之后,负责送亲的郗恢一脸阴沉,恨不得直接把头上的帽子抓下来丢在地上:
“太守府欺人太甚!”
这一路走来,大街小巷,并没有多少出来看热闹的人,原因也很简单,从属于太守府的六扇门衙役,已经站满了内城到外城的大街小巷,直接堵住了各处街道的出入口。
而他们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为了害怕冲撞到贵人,所以六扇门有维持城中秩序的责任。
当然,这也引起了城中百姓们的不满。
百姓们想要看热闹,是情理之中的。
结果竟然只能站在家门口听一听外面的声响,又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而当六扇门解释说“为了防止冲撞贵人”之后,百姓们自然是扫兴而归,同时也难免骂骂咧咧的,当初杜太守大婚的时候,城里城外,颇有普天同庆的架势,可是现在这王家结亲,怎么这般高贵?
都曾经是世家大族,也没见人家杜陵杜氏、陈郡谢氏有多大的架子。
并且还专门跑到外城来转一圈,更是让这些百姓们觉得,王家简直就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子说“穷鬼”。
六扇门派出去的一些便衣衙役,也隐在人群之中,趁此机会,自然是煽风点火,表示王家和杜太守不对付,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这更让百姓们舆论哗然。
杜太守那是何等人,以一己之力结束关中战乱,是关中汉家百姓的救命恩人。
结果现在这一个外来户都有胆量挑战杜太守的地位,那是完全不把我们关中百姓放在眼里了。
因此这接亲的队伍行到后半段,不需要六扇门维持,大街上早就已经空空荡荡。
偶尔有人在街道两侧的二楼观望,也是指指点点,丝毫没有对王家和郗家的尊重之意。
郗恢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曾经听说杜英当时大婚的时候是怎样的热闹,百姓的呼喊声甚至连这长安城墙都要拍倒了。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不要太明显。
因此郗恢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因为王郗两家在关中本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实事,也没有什么好口碑,而是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阴险狡诈的太守府身上。
“公子先忍一忍,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身边的郗家家臣低声提醒,至少在王家府邸外,郗家的公子不能跳着脚骂娘。
那样王家的形象都毁了,只会给这场婚事蒙上更多的阴霾。
郗恢哼了一声,举步走入王家府邸之中。
堂上宾客已经到齐,分列两侧。
一侧是王坦之、韩伯等人,虽然看上去势单力薄,但是一个比一个镇定。
另一侧以谢奕为首,自然是太守府的属官。
郗恢目光扫过,发现这些太守府来客之中还是缺了几个身影。
比如率军守卫城池的于谈,还有那个郗恢认为就是一根墙头草的阎负。
晋末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