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锁定胜局

冰面上还在艰难跋涉的氐人,猝然遭到王师箭矢洗礼,更是乱作一团。

这些氐人士卒们自然也是一肚子火气,又一肚子惊慌。

刚刚被迎头一通箭矢也就算了,现在屁股后面也是箭矢。

冰面上的他们,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里外不是人。

不过泾水西岸留守的氐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直接对着王师放下了兵刃。

接着,冰面上的氐人就率先知道了原因。

当先一名王师骑兵,勒马岸上,手里的长枪,挑着一个首级。

隔得很远也能看清,那首级只有一只眼睛,狰狞得很。

氐秦淮南王,苻生!

苻生授首,并非造谣。

苻生真的死了,这让氐人们在一瞬间没有了战斗的勇气。

冰面上,氐人士卒们逐渐散开。

“放下兵刃,速速投降!”更多的王师将士已经抵达,他们手中或是端着弓弩,或是拿着长矛,封锁了氐人上岸的道路。

逐渐的,有一名又一名的氐人士卒,丢掉了手中的兵刃,按照王师士卒的要求,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向河岸行来。

“不准投降,大秦未灭,氐人未亡!”仍然还有氐人将领在怒吼,但是他们的声音在河面上呼啸的寒风之中,显得格外的单调而无助。

氐秦是还没有灭亡,但是苻生身死,意味着既苻雄之后,似乎唯一一个还有资格能带着秦国继续战斗的希望,也破灭了。

所以这些氐人士卒们并不觉得继续和南蛮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们更相信这冥冥之中似乎有命运的奇妙安排,氐人在称雄之后,也不可避免的重新走向低谷。

不过这也仅限于冰面上这些进退失据的士卒们。

已经渡过泾水的毛贵和梁楞,也意识到王师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杀了苻生,他们来不及盘算这意味着什么,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和王师在泾水东岸继续死战的打算。

梁楞不再向王师发起进攻,而是统带兵马沿着泾水向西北方向撤退,意图抢占位于西北侧的几处山塬。

他们可以凭借山塬再坚守等待援军,或者在击退王师可能的进攻之后择机撤退。

毛贵则收拢冰河上的士卒,那些靠近西岸的士卒已经瑟瑟缩缩的在王师弓弩之下选择放下兵刃,但是至少靠近东岸的不少士卒,此时还茫然不知所措。

得到毛贵的命令之后,他们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汇聚在毛贵的旗帜下,追随在梁楞的后面。

不过这追随,并不是那么轻松的。

刘波和隗粹自然不可能只在旁边看着,现在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而梁楞率军冲破了王师的封锁,刚刚开进到自己早就看好的一处土塬下时,却发现土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绰绰约约的人影。

数百名王师士卒已经占据了土塬,并且他们的装备绝对堪称精良,铁质的盾牌,竖起的长矛,令人望而生寒不说,一通乱箭更是直接劈头盖脸砸下来。

桓冲就站在这些王师将士之中,看着山塬下狼狈逃窜的氐人士卒,嘴角微微翘起,到底是年轻人,把敌人打了这么个落花流水的模样,也难免露出骄傲的神色。

刚刚桓冲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于整个战局的掌控,那就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握好自己眼前的这一场战斗。

因此桓冲也不由得考虑到,如果氐人发现真的没有办法突破王师的防御,那应该怎么办?

率军沿着冰面退回去,不啻于自杀,所以他们第一选择就是向西北突围省,凭借泾水和山塬节节后退。

只要最终能够摆脱王师,那么氐人还是能够撤退到北地郡或者安定的。

桓冲索性就带着自己精锐的亲随包抄到北侧,以挡住氐人最后可能的溃退道路,这其中多半都是追随桓家兄弟南征北战的家臣部曲,战斗力可想而知。

而桓冲的出现,也彻底击破了氐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锁定了胜局。

军心本就溃散的氐人,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打击?

此时他们再怎么盲目听信毛贵和梁楞的指挥,夜已经知道自己正面临着怎样的局面。

背后是泾水,是同样打算越过泾水进攻他们后路的王师。

身前,王师更是从三个方向同时包围上来,显然已经不打算给他们任何一点儿活路。

如果此时苻生还在军中,那么氐人士卒们面对这样的局面,心中所想的,恐怕是“那岂不是正好,正当随淮南王建功立业!”,但是现在苻生没了,他们所剩下的想法,就只有“完了”。

“包围!”

刘波和隗粹各自统带麾下,压缩包围圈。

“进攻!”

桓冲根本不屑于固守小小的山塬,现在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胜利者,正需要更加凶猛的攻势来摧残氐人的信心。

虽然桓冲身边的士卒不过数百人,但是他们嚎叫着向山下冲击,竟也有千军万马之势。

原本还聚拢在一起的数千氐人,登时作鸟兽散。

“报启禀督护,王师已肃清新平郡城外氐蛮!”

“报启禀督护,王师已肃清泾水西岸!”

“报启禀督护,桓将军已包围氐人残部于泾水东岸,大部已经投降,毛贵和梁楞仍率亲信负隅顽抗!”

传令兵纷至沓来。

他们每说一条,议事堂上的人们就神情变化一下。

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带着笑容、愈发高兴和轻松。

这里是新平郡郡府。

苻生身死之后,辛牢打开城门、主动向王师献城投降,杜英随即带着参谋司进驻。

后来陆续追上大军的六曹吏员,此时正在房旷的指挥下,清点公、府库,这些年轻人们的脸上自然带着笑容,也带着属于胜利者的骄傲和自豪。

除了他们之外,议事堂上还坐着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新平郡守、北地辛氏的家主辛牢。

此时自然是脸色格外复杂了。

他想要配合着笑一笑,但是这笑容多半是挤出来的,一点儿都不发自内心。

因为辛牢彻底被王师的悍勇给吓到了,而且随着王师凯歌高奏,辛牢能够为王师做的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在苻生身死之后开城纳降,只是顺风而为,并不是什么大的功绩,辛牢对此心中还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