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南郡公

“长安太守,元子兄属意杜仲渊,想来也有其考量。论对关中的熟悉,我等初来乍到,比不过元子兄,当从其所请。”王羲之悠悠然说道,“很想见识见识,这位杜太守,是何等风流人物?”

谢玄脚步微微一顿,谢石亦然挑眉。

叔侄两个都很想问一下,你确定?

杜英或许的确做了很多事,但是基本上都是在给琅琊王氏添堵。

你们两个一见面,不打起来就算不错的了。

“阿羯快去吧,可以告知杜仲渊此事,余在府上静候。”王羲之温声说道,接着又举步走向谢家大门。

谢石不知道王羲之的真实意图,也只好跟上,同时忍不住瞥了一眼跟在他们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

他上车的时候,那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或者装的什么东西?

王右军这种人物,自己还是看不透啊。

谢石如是感慨,而思绪变化之间,耳畔已经响起了谢奕爽朗的声音:

“逸少兄啊,来之何其晚也!”

王羲之拱手见礼:

“听闻无奕兄有伤在身,劳烦出门相迎,实在是罪过!”

谢奕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伤在腿上,这一瘸一拐的还能走,别说是这伤了,纵然是谢某只剩下一口气,听闻逸少兄前来拜访,又怎能不迎接?”

“阿兄!”谢石抢先几步,伸手扶住谢奕,“阿兄还是小心些好。”

“哈哈哈,无妨,粗鄙武夫,没那么多讲究!”谢奕一招手,“逸少兄请进!石奴啊,为兄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你也算家中半个主人,今日便代为兄敬逸少兄三杯,不醉不归!”

“这是自然。”谢石赶忙说道。

王羲之打量着谢奕,这个家伙上来就急乎乎的说这些,几乎不给自己开口的余地。

这是想要把握整场会面的节奏啊。

不过毕竟他只是谢奕,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

“无奕兄且安坐,听闻无奕兄受伤,刚刚从大司马府邸出来,便前来探问。”王羲之微微笑道。

“什么?”谢奕笑容微微一僵,“大司马?”

王羲之点了点头:“是也,征西将军北伐入关中,攻破长安,功莫大焉,再加之之前灭成汉、收荆蜀之功,征西大将军之职已难述其功,晋升为大司马,本就是理所应当

此次北上,余携带旨意而来。陛下和诸公的意思是,征西将军劳苦功高,纵然仍未尽全功,但是大司马之职,已受之无愧。

另外大司马之前所封之临贺郡,地小民贫,香火瘠薄,所以特迁为南郡公,都督荆、蜀、梁、雍各州军事。”

谢奕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就已经大司马了,再往上······怕就是要加九锡了。

而桓温的爵位虽然没有变化,但是临贺郡和南郡,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南郡可是实打实的荆州中心、交通汇聚所在,已经是一等一富庶的地盘。

这一个南郡公,并不比郡王差。

因此这郡公再往上,也是王了······

王爵加九锡,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朝廷这一次诚意十足啊。”谢奕忍不住感慨道。

“赏罚分明,本应如此。”王羲之微笑。

我信你们个鬼,谢奕吐槽一句,不过他也捉摸不透朝廷的意思。

而就在堂上几人神色各异的时候,刚刚出府的谢玄,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他看到了关中盟的马车。

真的就这么巧?

赶车的陆唐也看到了谢玄,徐徐勒住马。

车帘掀开,谢道韫探出头:

“阿羯,为何身在此处?”

谢玄凑上前,低声说道:“姊姊,刚刚王右军已经前去府上,要不还是回避一下吧,王右军虽然说期望能够和姊夫一叙,但是小弟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道韫秀眉微蹙,果然是赶早不如赶巧······

昨天害怕撞上,所以索性今天再来看望爹爹,结果谁曾想到还是撞上了王羲之。

“既来之,则安之。”杜英温和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

谢玄一怔,旋即也露出喜色:

“姊夫也在?”

“难道余要让你家姊姊独自入龙潭虎穴?”杜英笑问。

谢玄松了一口气:“原本其实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不过刚刚这老虎走进去了。”

“这么说也对。”杜英的语气甚是从容,“且放宽心,这里毕竟是长安城,王右军就算是真的跟余耍无赖,要兵戎相见,难道就会怕了他?”

谢玄点了点头,激动的伸手扒住车窗,目光看向车厢里捧着一卷文书慢悠悠在看的杜英。

同时,他的余光也瞥见了杜英和谢道韫一直握在一起的手。

谢道韫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往后缩了缩,还想要将手抽出来,可是杜英握得很紧,根本不给她机会。

谢玄笑容更甚。

家里的母老虎有人能够降服,真是太好了。

自己无法无天的日子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到头。

谢道韫另一只手抄起来杜英放在马车内小桌上的折扇,轻轻的敲了一下谢玄:

“阿羯在这儿抓着马车,傻笑什么?”

谢玄当然不敢实话实说,不然就不是轻轻的挨打了:

“阿爹期望我能够继续跟着姊夫历练,姊夫,我应该去哪里啊?”

杜英怔了一下,谢伯父这倒是等于在明确的表示对自己的支持啊,甚至连谢玄都直接甩给自己了。

这样正合心意。

“还是先去参谋司吧。”杜英斟酌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莫要觉得屈才,过些时日考校一下你的本事,再安排任务。”

谢玄满口答应:“那就不打扰姊夫去降龙伏虎了。”

说完,这小子就匆匆跑掉。

谢道韫重新探出头,目光追着他的身影,一直到消失在街的尽头,这才收回来,低声说道:

“阿羯还年少轻浮,之前进攻长安的时候或许有些许小聪明展露出来,可是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委以重任。

不然的话,其骄傲自满,难免会有纸上谈兵之事。而今杜郎步步不能错,断不可让阿羯误了事。”

杜英颔首:“余心中有数。”

“杜郎还去阿爹府上么?”谢道韫接着问道,“要不从侧门直接进后院也可以。”

“王右军在,又有何妨?”杜英笑道,“不是想要见我吗,那就满足他的想法。”

谢道韫有些担忧,不过并没有再多说,只是和杜英十指相扣,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