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台上的风儿,还带着些许血腥气。
顽皮的秀发随着风拂过疏雨洁白的额头,然而疏雨只是微微低头,丝毫没有了在沙场上的敏锐和警觉。
又或者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头发在添乱,也意识到了杜英看着她,可是就是不想抬头,直视杜英的灼灼目光。
意识到这小丫头的心思,杜英也不拆穿她,只是随口说道:
“任务就任务吧。这儿风景不错,可以歇一口气。”
说完,杜英径直走下高台。
听到杜英似乎漫不经心的话,疏雨心里没来由的升起来一种失落感,不过还是抓着自己的刀和头盔,亦步亦趋跟上杜英。
身为护卫,哪里有自己留在那里吹风的道理?
“师弟啊,来来来!”杜英还没有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就听见了王猛有些放浪不羁的声音,“师兄来给你看个宝贝。”
此话一响,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不过大家都知道说话的是谁,这话又是说给谁的,所以都很默契的各做各的事。
杜英则无奈的拍了拍额头,真想说不认识这个家伙。
我家师兄何日才能更稳健一些?
明明挺聪明的一人,总是弄得跟浪子一样,可是偏偏又不是浪子。
借着火光,杜英看到了跟在王猛身边的还有一人,不由得笑道:“师兄想要给余看的,是人啊还是宝贝啊?”
“这是个人,也是宝贝。”王猛侧开半步,笑道。
而那人上前拱手行礼:“草民阎负,添为苻柳幕僚,参见盟主。”
杜英的还礼就有些随意:
“阎兄既为苻柳幕僚,这一声草民,可是太过自谦了。”
阎负赶忙说道:
“氐蛮逆朝之官,何足挂齿?
杜英打量着他,这家伙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惶恐的神情,反倒是微微带着笑容,似乎很自信?
这哪儿来的自信?
杜英微微皱眉,一边负手看着将士们打扫战场对于扩张太快的关中盟来说,氐人遗弃的物资也都是宝贵的,所以关中盟打扫战场,不啻于刮地三尺一边淡淡说道:
“既知逆朝,又何必自报为苻柳幕僚,苻柳三败于我,其幕僚想来也平平无奇,难道可为我关中盟座上宾?”
说到这,杜英的语气已经变得肃杀几分。
甚至周围的亲卫一个个手按刀柄,就差听杜英一声令下,直接把人拿下。
至于王猛,此时反倒是后退两步,饶有兴致的看着阎负,似乎也在等阎负的回答,并不打算帮腔。
阎负当即不慌不忙的应答:
“自报家门,是草民不忘身份。草民已是关中盟的阶下囚,甚至更是景略兄亲自辨认出的。
所以草民愿戴罪立功,尽我所长,为关中盟所用,为盟主所用,因此还请盟主成全!”
杜英怔了怔,这家伙也真够镇定的,久闻苻柳身边两大幕僚,阎负和梁殊,皆擅于口才。
不说这阎负口才如何,只是这一份镇定自若,犹然笑语盈盈的样子,就足够让杜英刮目相看。
还真让师兄找了个宝贝来。
随着以后关中盟逐渐覆盖整个关中,并且成长为雄踞一方的势力,当然也少不得要和其余势力互通使节。
现在盟中还真缺这样临危不乱、谈笑自若的人才。
之前任群也曾经有过不错的表现,骗的韦家一愣一愣的,不过那毕竟只是小打小闹,而且现在杜英也不能把任群再丢在那种可能遇到不讲理的就会掉脑袋的位置上。
“阎兄所言,可属实?”杜英收起来刚刚的不屑,正色问道。
“句句属实。”阎负赶忙应道,“盟主若是不信,自可试探于小人!”
杜英满意的点了点头,有的是试探你的机会,不过不是现在。
王猛这才对着杜英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大有“师兄说是宝贝,就是宝贝”的炫耀意思在。
“苻柳被苻生抓了,苻生让赵韶出面,自己并未前来,显然并无开战之意。”王猛徐徐解释,“所以阎兄亦是无家可归之人,余打算让其先在参谋司待些时日,等入了长安另行安排,师弟以为如何?”
杜英瞥了一眼王猛,微笑着摇头:
“参谋司都是一些年轻人,为了培养人才所设,所以你让阎兄这种人物留在参谋司,岂不是屈才了?”
王猛顿时想要争辩一句,这人就是我抓来的,我让他为我所用,又有何不可?
不过杜英根本不给王猛说话的机会,径直说道:
“入长安之后,余对阎兄另有安排,到时候阎兄应该能够胜任。至于现在,还请阎兄先返回关中盟,了解一下盟中的制度,和大家也都熟悉一下。”
说着,杜英还不忘看了一眼王猛,别以为师弟我不知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想在参谋司多安排几个人,自己就顺理成章的偷懒?
想都不要想。
王猛哼了哼,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阎兄身为苻柳幕僚,对于之前长安之乱的内情以及各家兵马布置,应当知晓?”
除了阎负本人还算是一个靠得住的谋士当然看上去气节还有点儿成问题王猛显然看中的还有阎负对于氐人各方势力的了解。
“盟主和主簿想要知道什么,阎某了如指掌。”阎负当即拱了拱手,“当不令两位失望。”
既然已经打算跟着关中盟混,那么肯定是要交投名状的。
阎负很上道。
不过还不等他话音落下,陆唐就匆匆走过来:
“少主,谢司马派人送过来的急报。”
杜英登时紧张,有什么事能让谢奕在这个时候着急的告知自己?
莫非是城南出事了?
心里涌上来诸多念头,杜英赶忙拆开,而王猛也跟着凑上前来,扫了一眼,便是那忍不住皱眉,江左的人,还真的来了?
当即,王猛吐槽道:
“江左世家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摘桃子也不用这么准时的吧。不过他们好像还是稍微早了一点儿,这长安城还没有为我所有,要不就请世家的几位英才去攻城好了。”
“虽然势同水火,但是还没有撕破脸皮,所以征西将军怕是还要将他们引为座上宾呢。”杜英无奈的笑了笑,这是之前他们就已经料到的。
只不过最近心思都为进攻长安所占,所以反倒是忽略了这些算时间也的确快到了的“宾客”们。
接着,杜英看向阎负,扬了扬手中的军报,打趣道:
“阎兄对余和主簿所想知者,了如指掌,那阎兄可知道江左世家会如何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