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几名隗粹部下对此有所怀疑,不过关中盟已经抢占各处要冲,士卒们紧跟着从高台之间越过,向前进攻。
他们这些原本就顶在最前面的人,也被关中盟士卒们“簇拥”着,向北前进,根本身不由己,所以也只好不管不顾,便这么杀过去。
命都是人家关中盟救下来的,现在人家说向哪里,就向哪里吧。
氐人显然也收到了苻柳的命令,并不跟王师继续缠斗,且战且退,一直撤退到前殿北侧宫墙外,依托几处大殿坚守,也是守住从太液池过来的道路。
宫墙外,马蹄声同样阵阵响起,显然苻柳按捺不住,派出了骑兵增援,与此同时,还有大队的步卒从北门涌入。
而在前殿的东北角战场,隗粹一脚踹开前面的氐人士卒,身后自然有人负责补刀,至于隗粹本人,已经迎上了不远处飞驰而来的几名骑兵。
“抢占那处大殿,堵住氐蛮,快!”杜英正大声下令,接着,他的余光瞥见了隗粹。
虽然隗粹被烟熏火燎的,怎么看都有些狼狈,不过大家之前毕竟是见过的。
杜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即翻身下马。
隗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跪倒在地,朗声说道:
“督护率军救援,解我危难,此为救命之恩也,隗粹没齿难忘!”
杜英也惊了一下,他当然期望隗粹会记着自己的恩情,不过就算隗粹是恩将仇报的小人,杜英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侧翼受到苻柳的威胁而来。
现在隗粹这见面就直接跪下,是杜英没有想到的。
再看看隗粹脸上的血污和烟灰,杜英大概也能理解,刚刚他应该也是正在九死一生之际。
当即,杜英赶忙上前,托起来隗粹:
“救援友军,职责所系,杜某当不得将军如此,快请起!”
隗粹郑重点了点头,脸上犹然带着唏嘘神色。
甲胄在身,单膝跪下有点儿难,所以他索性行此大礼。
若不是杜英及时赶到,他这一路兵马,今天真的可能一个逃出去的都没有,作为主将,隗粹觉得杜英也当得起自己这样的礼数。
“快拿干净的布,给将军擦拭包扎。”杜英接着吩咐。
隗粹却拉住了杜英的手腕:
“督护,无需如此,战斗仍然还在进行,不过是些许小伤,何足挂齿?”
前方杀声犹然激烈,杜英亦然点了点头,不强求:
“还好赶来及时,那请将军率军跟在我部侧翼。苻柳这个老对手,今日既然撞上了,那就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走。”
隗粹当即摇头:“此战,为隗粹之战,督护来援,已感激万分,隗某当为前锋才是!”
话音未落,隗粹不等杜英说话,径直转身,用喑哑的声音喊道:
“儿郎们,可敢随我报仇?!”
“报仇!”他麾下的将士,虽然一个个被烟熏火燎之后,都跟主将一样狼狈,但是一双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走!”隗粹大吼一声,率先冲入前方混战的人群。
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将士们,紧跟着他杀了上去。
“都是些好汉子啊。”杜英喃喃感叹一声。
司马勋这人虽然拉胯,但是他的部下之中,杜英之前打过交道的梁惮,就是个颇为聪明的谋士。
而眼前的这隗粹,俨然也是一个直爽汉子,而且还颇得军心,这些将士们的斗志,明显胜过杜英之前见过的不少司马勋麾下。
戴逯此时也率领兵马清扫干净了原本包围隗粹的那些氐人,逼迫着他们向北侧撤退,正带兵回来复命,也向杜英这边靠拢,不然杜英率领的兵马不过百余人,戴逯多少有点儿放心不下。
听到杜英的感慨,戴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
“司马勋何德何能”
身为谢奕的麾下,他早知道司马勋在子午谷之战中的所作所为,对于司马勋自然更没有什么好感。
大家都是军中男儿,本来完全可以不讲就那些龌龊的政治斗争,并肩杀敌、一起喝酒,就还是好兄弟。
但是司马勋的行为,在戴逯看来,不配和谢奕、和他们当兄弟。
杜英瞥了戴逯一眼:
“平道兄,还是慎言。”
戴逯冷笑一声,浑不在意。
他就是说了,又如何?
司马勋就算是听到了,难道还打算来找谢奕的麻烦不成?
戴逯的神情,杜英自然也是尽收眼底。
双方之间的矛盾这么大,戴逯会有这样的神情,无可厚非。
不过这也提醒杜英,双方之间的矛盾分歧很大,到时候自己想要左右逢源,谈何容易?
不过至少,戴逯等人并不讨厌司马勋麾下的一些人,比如眼前这个隗粹,就用自己的顽强赢得了戴逯的认同。
“把苻柳赶出建章宫。”杜英接着说道。
“请督护放心!”戴逯朗声应道,当即招呼麾下将士们,追上隗粹,“隗兄,余来助你一臂之力!”
杜英正想要带着亲卫也冲上去,骤然看到,西南侧的一处楼阁上,竖起来关中盟的令旗。
氐人骑兵,从西门杀进来了!
那陆唐呢,陆唐在做什么?
杜英皱了皱眉,此时的他有些矛盾,既期望陆唐能够挡住氐人骑兵,以避免他们杀入建章宫之后,沿着宫宇之间宽阔的道路横冲直撞,打破现在关中盟的优势,可杜英又难免有些担忧
毕竟这些骑兵都是关中盟的家底,百战精锐啊。
不舍得是肯定的。
当即,杜英将目光投向前方,看着隗粹的将旗在人群中飘扬。
就算不考虑这些骑兵的命运,这一次关中盟也付出了不小的牺牲。
期望自己至少是避免隗粹未来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吧。
“杀进去!”杜英下定决心。
骑兵,他管不了了,那是交给陆唐的任务,而且陆唐失败了,还有任渠在。
现在,歼灭前殿四面宫墙内的氐人残部,才是杜英的任务。
亲卫们应声而动,不过还是有两三个人留了下来。
“公子,且留在这里吧。”疏雨拦住杜英。
“为何?!”杜英皱眉,不满的说道。
戴逯和隗粹,都冲在前面。
“上一次公子就已经以身涉险了,这一次不能再如此,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没办法交代。”疏雨急切的说道。
“交代,需要跟谁交代?!”
杜英攥紧佩剑,紧紧盯着前方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