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们都有些诧异。
将军为啥没反应?
“将军,杜督护以身为饵,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绝不能见死不救!”
“是也!”
校尉们七嘴八舌。
戴逯哭笑不得:“尔等把本将想成什么了!本将还担心你们不舍得呢!
既然如此,传我命令,各部随时准备出击,迎接杜督护!”
校尉们来不及答应,只是一拱手,星散而去。
戴逯则提着刀靠在大车上,微微一用力,探出半边身子,打量着外面的战局。
杜英和袁方平,距离车阵已经越来越近。
戴逯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当看到氐人兵马逐渐不再进攻车阵,而是转为阻拦杜英他们的时候,猛地大喝:
“开!”
两辆大车被缓缓向内拉开。
外面已经打算回头对付杜英和袁方平的氐人,惊喜的想要直接杀上来,结果先是盾牌骤然出现在眼前,手持刀盾的士卒开路,长矛手居于盾牌之间,直接向前推进。
另外,两侧大车上的士卒,也随之一起跳下来,掩护侧翼。
戴逯跳上大车,看着氐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轻轻松了一口气,对着前方的杜英招了招手。
他相信已经看到这边变化的杜英,应该能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走!”
杜英的确察觉到杀出阵的王师将士,当即对着已经杀红了眼的袁方平喊了一声,同时又吩咐陆唐等人传令:
“让弟兄们再多坚持一会儿,援军已经来接应了!”
袁方平并没有直接回答杜英,而是一马当先,没有向着戴逯等人的方向,反而向着一队氐人骑兵追杀过来的方向出击。
他要帮着杜英挡住威胁最大的敌人。
“不可冒险!”杜英大吼道,然而袁方平置若罔闻。
只见这小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每一枪捅刺过去,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追随着他的将士,和他一般无二。
或许有氐人想要和这群疯子换命,但是大多数人显然并不会倾向于这个选择。
杜英瞠目欲裂,袁方平现在打的悍勇,但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重围,到时候再想把他一起救出来,那不太可能了。
“这家伙,不要命了!”杜英拽住战马,便要带着骑兵掩护袁方平的后路。
“公子,不可!”疏雨一边挡住氐人的刀剑,一边回头大声喊道。
雨水吹打中,她的俏脸焦急的发白。
陆唐亦然催马上前:“少主勿忧,属下去攘助袁将军。”
接着,陆唐带着几名亲卫骑直接追上袁方平。
杜英咬了咬牙,却也只能如此。
袁方平这家伙麾下还有众多步卒,自己不能再拖延时间,必须要先把这些步卒安稳的带回去。
至少,不能让袁方平他们可能的牺牲变得没有任何价值。
其实原本杜英和袁方平是打算沿着河滩返回的。
可是氐人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现在不只是两千骑兵投入到了对车阵的进攻之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氐人兵马从北侧开来。
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办法直接取代内侧骑兵的位置,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杜英他们身上。
因此杜英和袁方平哪里还敢带着这不到一千兵马,在乱军丛中按照原定计划走最远的路返回?
自然也只能是怎么近怎么来,直接奔着戴逯这边突围。
“督护!”一名戴逯麾下的校尉看到了杜英,扬了扬手。
更多的士卒从两侧涌上来,阻拦氐人。
氐人步骑在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此时也回过神来,愈发疯狂而猛烈地进攻杀出来接应的王师。
“速走!”杜英喊道。
自家麾下已经难以为继,而袁方平麾下将士也历经苦战,此时顺了戴逯部下开辟出来的道路,且战且退。
“掩护督护,上!”
仍然还有士卒源源不断的从车阵中冲出来,看人数,戴逯的麾下应该已经全军出击。
另外还有韩胤、朱序等人的部下,正在帮忙接管防线。
这必然是谢奕在统筹调度。
岳父显然还记得女婿的好啊,杜英如是感慨。
而氐人骑兵的进攻,狂风暴雨一般,甚至在满是尸体的混乱战场上,他们仍然尝试着远远兜开之后,骤然提升速度,意图直接切断王师,再一次把外侧的袁方平麾下步卒分割包围。
稀疏的雨时不时的模糊视线,杜英伸手抹了一把脸,静静看着已经发起冲击的氐人骑兵。
他身边的骑兵,已经累得不可能再纵马奔驰,所以选择和前方的步卒一起,用血肉之躯抵挡骑兵的突进。
“飞枪!”一名校尉算准了时机。
一排短枪直接被投掷出去。
雨天弓弦不张,这短枪也算是应急物品了。
第一排骑兵应声倒下,不过后面的骑兵,踏过同伴的尸骨,犹然还在向前。
“长矛!”又是一声大喝。
长矛斜斜向上。
当战马装在盾牌上、盾牌手踉跄后退的时候,长矛也洞穿了骑兵的胸膛。
“杀!”
这一声也在杜英的舌尖绽放。
他手里的长枪早就已经在之前的惨烈突围中折断,此时手里又重新握住了其实之前根本看不上的佩剑。
斑斑点点,满是鲜血,已经不是第一次饮血了。
仅剩的三四十名骑兵没有犹豫,同时催马,和冲锋的氐人骑兵迎面对撞。
步卒、骑兵;
氐人、王师;
飞溅的鲜血、垂落的战旗。
这凄风苦雨里,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
“杀!”
战马嘶鸣,几道身影从交错的光影中窜出,斜斜的刺入氐人骑兵阵中,刀剑挥舞之间,已经搅的天翻地覆。
杜英呼了一口气,因为他认出了袁方平和陆唐的身影。
只不过回来的只有他们几个了
而当时跟着袁方平一起去的骑兵,就有十余人,亲卫步卒更是有很多。
也不知道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苦战才挣脱氐人的纠缠,而这样的惨烈,在这持续了许久的战场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甚至眼下就在发生。
氐人骑兵的进攻本来就在王师的层层阻拦之下,逐渐放缓,而袁方平和陆唐的杀入,最终导致这进攻彻底破碎。
虽然刚刚亲手斩杀了一名氐人骑兵,向周围的亲卫们展示你们的盟主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杜英的脸上并没有喜色。
他看到了陆唐浑身是伤,淅淅沥沥的雨水流过他的身上,都是淡红色的。
陆唐犹然如此,关中盟又在这一战中蒙受了多少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