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千金不换(六)

众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司马炼一手捏着她下颌,另一手伸出两指入口,将她口中食物残渣尽数抠出。

清清见状,上前道:“剩下的交给我们吧,公子先去侧间沐浴,再换身衣服不迟。”

司马炼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是一身狼藉也不为过。

“辛苦各位。”他颔首,“我马上回来。”说罢便离开了。

沈淑宁效仿司马炼帮助云晦珠催吐,云晦珠食得少些,很快便恢复神智。只是萧扶光依然是那副混混沌沌的模样,能睁开眼了,看谁都是一脸迷茫。

又过一刻钟,沐浴过的司马炼再次回到房中。清清抬眼一看,见他头发还是湿的,像是又淋了一场雨。

他一来,清清和碧圆又让了位置。

司马炼手法娴熟,耐心地替萧扶光灌水催吐,哪怕又被吐满了衣襟,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清清频频看过来,面上满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化为一声叹息。

期间司马炼又回房沐浴更衣一趟。

最后萧扶光已然好上许多,唇上乌青渐淡,眼瞳也恢复如常。只是气若游丝,尚还认不得人。

清清与碧圆也离开,在门口候着等大夫前来。

司马炼将萧扶光揽在怀中,一点一点地喂水。

他见怀中那只手动了动,像是想要抬起,却没有力气。

他放下茶壶,捉住那只手腕,看她想要做什么。

那只素手借着他的力道,最后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司马炼垂首,见她正正的盯着

自己,眼神中透着破碎的心疼。

他听到她低低地唤:“廷玉…”

房中还有云晦珠和团子圆子,云晦珠看模样已无大碍,只是折腾得厉害,已经睡下。团子圆子也累得不轻,趴在床边囫囵休息。

只清清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合上了门。

后半夜时,两位大夫背着药箱上了山。在看到病人的那一刻,神情也松懈下来。

“幸而救治得及时,否则今夜便凶险了。”大夫一边把脉一边道,“开两贴药吃一吃,人便能无碍了。”

清清与碧圆千恩万谢,将诊金塞进荷包,鼓鼓的荷包递过去,大家都高兴。

清清回首,见司马炼站在走廊尽头,整个人隐在灯火阑珊处,神情瞧不真切。

清清走过去,朝他端端正正一拜:“若非公子搭救,郡主只怕凶多吉少。无论公子是谁,救主之恩清清愿赴汤蹈火为报。”

司马炼并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衣袂一角随风而逝。

次日。

出了这档子事,庄子里处置了几名厨子与采购,其余众人在饮食上越发细心,唯恐再生事。

萧扶光在午后醒来,却已不记得昨日之事。

当听到碧圆说起是司马炼救了她后,面上青青白白显然不大好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不悦道,“你们就这么放任一个陌生人进来?”

清清和碧圆理屈,跪在一旁准备受罚。

萧扶光盯着她们看了半晌,末了叹气:“算了,你

们也辛苦了一晚上,下去休息吧。”

二人谢恩后赶紧离开了。

萧扶光卧在床榻间,阳光隔着窗棂透在她身上,斑驳花影边缘模糊,如昨夜短暂绚丽又难以触及的梦境。

有毒菌子食用后,外人看来神志不清,只有自己方知其中奇幻。她分明看到司马廷玉,看到他在前方踌躇不行,她伸手去抚他的肩,他回头朝她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她贴在他耳边说,平昌送了一位厉害的先生做贺礼,他怒目而视,张口便说:“你不要同公主学坏了”。她问:“倘若我学坏了呢?”。他静静看了她片刻,随后俯身吻住了她的嘴角。

她还记得他说:“阿扶,等我。”

这样美的一场梦,最后却只是一场梦。

她不甘心,她也恨,为何她的廷玉没有回来。

萧扶光窝进床榻中,强迫自己入眠,企图能再一次做与昨夜一样的梦。

然而到了夜晚醒来后,依然是一片空。

碧圆见她醒了,吩咐重新做晚膳。

“云小姐白日里醒得早,喝了药已经好利索,如今睡下了。沈姑娘忙活了一晚,今天休息得早。”清清道,“司马公子昨夜也未怎么休息,白天又去作牌匾,这会儿应早歇下了。”清清唯恐漏了哪个,一股脑儿交代了。

萧扶光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表态。

病后膳食清淡,清粥小菜,食之无味。萧扶光胃口不大,用了点儿填了填肚子,便去泡泉。

庄子里有几处热

泉,这是萧扶光常来的目的所在。

她褪去衣裳泡了会儿,只是病后身子乏累,不一会儿后便昏昏欲睡。

迷瞪了不知多久,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岸,换好了袍子后,坐在风口处吹风。

夏夜晴好无蚊微风,正是最好的时候。

一声“啪嗒”声响,似乎楼后的枝丫被折断。

萧扶光以为是山中蛇虫出没,握紧了匕首,大声喝道:“什么东西?!”

昏暗的楼梯口有簌簌声传来,竟渐渐走出来一个人影。

萧扶光看到后,将匕首慢慢放了回去。

“是你。”

“是小人。”司马炼拱手一拜,“小人挂念郡主凤体,一早便在此处候着。见郡主无恙,本想就此离去,不想却被郡主发现了。”

萧扶光审视他片刻,道:“想见我直接求见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我还当是山中虫兽来袭,险些就要喊人来拿你命了。”

司马炼依然垂首:“小人担心求见郡主,郡主不肯相见。”

萧扶光默了片刻,“我的确不会见你。”

“是因为秦仙媛吗?”司马炼抬起头,“那日她逼迫郡主发誓,我后来才知晓,我…”

“你不必再提及此事了。”萧扶光想想就觉得憋屈,呼出一口浊气道,“我已向阁老大人去过信,他回信说你母亲同廷玉母亲是堂姐妹,既然解释清楚了缘由,我也信你不是廷玉。当初是我认错,所以纠缠许久,既然解除了误会,日后自不会再认错人。你大

可放心,我虽不打算再见你,却感激你出手相救。阁老大人说要照应,日后不敢说使你平步青云,不过衣食无忧定不在话下了。”

“如此,小人谢过郡主了。”司马炼平和的眼神中却燃起一簇火焰,“郡主曾发誓不再纠缠小人,可小人却没有发过这种毒誓,这是否代表,我可以主动同郡主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