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龙眠蛟舞(七)

摇着蒲扇的手一顿,两位老者面面相觑。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其中一位道,“因为这个,好几位考生险些误了秋闱,耽搁前程!”

另一人又道:“只说二十三年的考生中,最有出息的便是檀侍郎了。”

“可惜檀大人远在帝京,我等便是想拜会他也无门路。”萧扶光叹息着说。

“瞧你穿戴,家境应是不差,想要求门路还不简单?”老者将蒲扇置在膝头,眯着眼往帝京方向一指,“明年秋闱主考官应是司马阁老,他家那位小阁老定了光献郡主为妻。郡主乃摄政王爱女,平生最好排场,尤其喜欢南珠。白龙珠城就是上贡一万斛珠,必有九千九归光献郡主…咦,什么声音?”

原是萧扶光上下牙交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说得在理。”她皮笑肉不笑道。

敢情她想要寻突破口,最后却转回了自己这里?

另一位却又说:“郡主是妇道人家,她哪里懂什么春秋闱?想要走门路,还是要寻檀侍郎,当年他不就是…”

说到一半,他却又不再说下去了。

不过萧扶光却是知道,檀沐庭此人文章算不得最好,却生在巨富之家,难说没有贿赂考官。只要给得够多,进春闱也不是不可能。

有钱除了能做皇帝,什么做不得?天时地利一得,拿钱买人和,能不能做皇帝倒也难说。

“晚辈平庸,自然不敢前去帝京冒犯檀大人。”萧扶光再次拱手,“

只是不知道当年同檀大人一起的考生如今都在何处,是否中举呢?”

老者摇了摇头:“那些考生多数未中榜,纷纷回家。不过说来也怪,那年黄河决堤,淹死了不少人,不知道还在不在。老朽虽说上了年纪,可仍然记得那年秋汛数十年难遇。”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对视一眼,最后朝二人拱手:“既如此,多谢二位。”

老者点头,萧扶光轻叹一口气,正欲走,却听那位说起秋汛的老人再次开口:“老朽隐约记得,当年倒是有一位,临考前母亲忽然病死便弃考的。”

萧扶光回头,见另一位也附和:“对对对,说来的确是有一位,那时你我还说此人可惜了的…”

萧扶光忙问:“那您可知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名字早忘了,只记得应是姓尤。”老人为她指路,“西去此街五里见一条河,向北约二里有一颗枣树,那条胡同便叫梨枣胡同,你打听姓尤的便能找到。”

萧扶光连连道谢,随后高高兴兴地上了马。

她同司马廷玉并马而行,来东昌要做的事情虽说只做了一半,面上却并不轻松。

司马廷玉见她明明生气,却还非要憋着,不禁笑道:“外人又不曾见过你,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认为光献郡主最是受宠,所以该讲排场才是。他们只恨你没有三头六臂,这样才能显出你神通。”

萧扶光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板

着一张脸说:“明明是先帝好南珠,再说,又大又亮的东西,谁瞧着不喜欢?怎么到头来就是我铺张讲排场了呢?”

“你若是活在旁人嘴里,就是无所不能之人。”司马廷玉道,“怎么你净挑不好的听?”

萧扶光拉起缰绳先他一步,“今日说的不是你,你倒是不疼不痒。”

她要强,好在司马廷玉自小便有郡主为妻的意识,对她有十二万分容忍。

俩人不一会儿便到了梨枣胡同。

牌坊下正有位大娘,端着盆要出门洗衣裳。

萧扶光下马上前,笑吟吟地一揖:“敢问姐姐,这附近有没有一户姓尤的人家?”

大娘年过不惑,徐娘半老,惜无怜花人。猛然见了两位年轻公子来搭讪,俊模样的那个还唤她姐姐,当即喜得合不拢嘴。

“唷!这位公子小嘴儿也忒甜了!”大娘将盆往牌坊下一放,扯着萧扶光的袖子指向胡同里,“第七家,门口贴着桃符的便是尤家。”

“多谢姐姐!”萧扶光向她道过谢,拉着司马廷玉就要向前走。

“你们是来探亲的?”大娘又拽住了她,“若不是他家亲戚可不兴去!”

“为何呢?”萧扶光疑惑不解。

大娘捱近了她,神秘兮兮地道:“尤家那位老大,十来年前死了亲娘,因此未能参加秋闱。后来出了孝期,怎么考都不中,人便疯魔了。咱们一个胡同里的都嫌晦气,你们是打哪儿来,上赶着要看疯子?”

萧扶光

迟疑道:“是有些话想要问他。”

“一个疯子,吃喝拉撒都顾不了,还指望他好好说话?”大娘一摆手,端起木盆道,“瞧着挺俊,怎么是个榆木脑袋…”说着便走远了。

萧扶光看向司马廷玉,见他耸了耸肩,无奈道:“老的说你讲排场,母的说你榆木脑袋。你若是都听进耳朵,便是截金贵的木头。”

萧扶光噗嗤一笑:“我还真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成?!”

司马廷玉伸手探向她,她这次倒没躲开。

他从她头顶将那朵风流人士簪花拔了出来。

“疯子最忌看到鲜艳的玩意儿。”他道,“你戴了这个,他见着万一想起中举的同期佩的大红花,保不齐要将你一顿好打。”

小阁老心细,这让萧扶光也刮目相看。

“我若被打,你还会干看着不成?”她不在意地说。

小阁老摸了摸下巴,点头道:“等你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愿意开口求我了,我才会来救你。”

萧扶光对他的那一丢丢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二人到了尤家,入目是一扇掉了漆的木门。

门口坐着个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一张脸脏兮兮的,正瞪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萧扶光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问:“小宝儿,这是尤家吗?”

小孩儿愣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我叫尤重,不叫小宝儿。”

萧扶光一想,此人是赤乌二十三年守孝,若是出孝期后生子,今年应是七

岁,必然是他儿子了。

尤重,尤中,看来他真是对秋闱有执念。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萧扶光问,“小宝儿,你父亲在不在家?”

“他在里面,这两天没发病。”尤重指了指门内,“你们小心一点,我好久没替他剪指甲了。”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进了门。

尤重低着头倚在门框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说:“心头宝?我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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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前好多亲戚来了家中,还要应付。真是的,又不熟。今天第二章可能要晚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