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进来,宋矜谌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仅仅停顿一秒,之后依旧把那件衣服脱了下来。
他还算淡定,目不斜视,拿过一旁的浴巾披身上:“没事。”
舒清簌微微压抑心头泛起来的那点尴尬,看看左右,硬着头皮出去了。
但不可否认,宋矜谌的身体和皮相确实是好看。
哪怕是舒清簌,回头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也还是不受控制地自己闪过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他精瘦的身材还有锁骨上滑下的水珠,结实的手臂线条和清晰下颚线。那些像是变成了汗水,无形中在舒清簌后颈上隐隐浮出,令人汗毛竖立、口干舌燥。
舒清簌那一刻心想:果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件极为尴尬且危险的事。
两分钟后,舒清簌拘谨地在客厅站着等,人还没从中走出来,心理压力颇大。
宋矜谌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客厅寂静,他先是到沙发上坐下,穿上衣服后的他要比脱衣时显得身材清瘦得多,也更斯文。
只是他长得高,又天生气质,单是坐在那儿都无形给人压迫。他拿过一旁烟盒想抽出一支烟,可动作到一半像是记起了什么,把烟盒磕回去,丢茶几上没抽了。
“你几点回的?”他问。
舒清簌如实说:“没多久,今天下班早,也没什么事就先回了。”
“嗯,我晚上有场饭局,位置就在附近所以就没回我常住的地儿,没提前跟你说,我的问题。”
“没事,你没有问题,是我没提前给你发消息。”
舒清簌刚回家时心里存在的不安和焦虑也更加放大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劲。
她在这儿,和宋矜谌两个人共处一室在这里,他是她的未来直属大老板,两个人身份地位上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舒清簌连在职场上都没能适应和他见多少面说多少话,却要直接跨过那么多就维持亲密状态和他私下相处。
舒清簌直言,她不太能做到。
宋矜谌又问:“今天在公司没什么事吧。”
舒清簌回神:“没什么,不是很要紧。”
又怕这样的说辞不够在他这儿过,知道他肯定什么都知晓,舒清簌补充道:“我和陈郁峻什么也没有。”
他却笑着扯了扯唇。
看不清宋矜谌神情,只知道确实有这么个表情一晃而过。
舒清簌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他这人很少笑,起码接触他以来,舒清簌见过他有其他神情的次数屈指可数。
宋矜谌说:“有人和我说,你们上周一起飞了一趟巴黎。”
上周。
舒清簌记得,那次是市场调研需要采集一些新兴灵感,他们是知名设计大厂,旗下除了有自己的时尚品牌顾问及实力过硬的工厂,还承接圈内许多奢侈品企业的外包合作及各活动展厅设计,高层需要经常各国到处飞,恰逢总部领导谈事情飞巴黎,钦点要陈郁峻过去一趟,顺便去互相交流经验。
陈郁峻是老板,当然可以自定带哪位员工去。
可他谁也不挑,独独挑了最忙碌的舒清簌。
都知道舒清簌年轻,是去年才转岗过来和陈郁峻单干的成员,她这一年屡屡升职本就遭受很多非议,可这一举动无疑更工作群炸开了锅。
舒清簌说:“当时确实是和他同行了两天,但都是工作。”
她又想到什么:“其间也有我们部门另一个女同事。”
舒清簌承认陈郁峻对她是有点意思,今天会对她放那种狠话也是因为这次举动惊动了总部那边,万一引起重视,个人作风或许会影响到他未来在行业里的名声。
可在正式撕破脸之前,陈郁峻对她不是那种态度。飞巴黎的那天夜晚他们找了家餐厅用晚饭,陈郁峻单独带她出去,舒清簌才知道还有他私人认识的其他好友在场。
带烛光的桌台边,还有玫瑰红酒作伴,怎么看怎么不像办公事。
香烟作陪,朋友在外。
舒清簌知道自己这不是做梦,这是被架在火上,进退为难,除了回答,别无他法。
她脑子里那一刻正在想,如果这个消息报出去给别人知道或是今天这情景她说错任何一个字,会不会从此沦为千古罪人。
一是背上勾引领导的罪名,二是在外和人狼狈为奸,她不完蛋谁完蛋。
顶着压力,舒清簌只能淡声说:“我结婚了。”
舒清簌这话没骗人。
她在宋矜谌之前其实还有一个谈了小半年的相亲对象,两人状况稳定,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五月本来都该办酒席,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临时出事变革。
她当时拿这话去挡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此刻,在宋矜谌面前。
她说:“我知道咱俩当初决定结婚都是出于一场约定,我们虽然不熟,但我基本的人品是有的,我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也不会抹黑您在外的形象,所以这点您放心。”
话说到这,仿佛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
舒清簌神态无比认真。
宋矜谌眼睑上抬。
他侧过头去看窗外:“我也没说我在意这个,你不用这么拘束。”
他讲话口吻总很淡,像天生如此,遇事遇人不会给太多态度,有时叫人拿捏他心里想什么,有时也或者确实没到能走入他心坎可与他交谈上几句的地步。
毕竟,舒清簌的级别也还没够格。
她认可:“嗯,好。”
“如果公司的事有需要,必要时候可以喊我出手。”
“好,不用,我能解决。”
“嗯。”
工作上的事说完,两人好像没有了什么能进行的话题。
宋矜谌口中的出手也是关心,如果他想,她公司的事他还真有那个权利插手。
宋矜谌又起身:“我过两天可能要回老宅一趟,老太太做宴要我们全家人回去吃饭,你一起吗?”
舒清簌说:“我看看我到时加不加班,不加班的话就去一趟。”
“好。”
没什么话说,宋矜谌起身简单拿起自己车钥匙也就出门了。
之后留舒清簌独自一人站在那儿,望着刚刚一直盯着的位置慢慢卸出一口气。
看着眼前并不太熟悉的屋子和家具,她心中的压力始终无法消失。
说句实话,可能连舒清簌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
宋矜谌是他们的大老板,确切来说,是准备收购,但还没提上日程的那种。
舒清簌原先和他不熟。
可说不熟,又其实挺熟的。
她入职华茂快三年,是去年来的京南分部、陈郁峻手下的团队。转岗的这一年来,经历颇多,从底层一步步干到近乎管理层,她为此呕心沥血也付出过许多。
这两年,她跟领导出去谈事时和宋矜谌简短且粗略地见过几次。
那时候她扮演的都是候在外面随时准备倒茶或是帮领导准备出去开会需要的秘书角色,如果领导有需要随时要上去听候吩咐。
每次听老板和对方谈事时或许会在旁边客气礼貌地打句招呼,再或者对方茶杯里要是没水了她就去添置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听过宋矜谌的名声,他很有名。
圈中鲜少有人不知道。
身家极高的贵公子,年纪轻轻打造出恢弘的商业版图,他们简直是天上地下。
这两年来,舒清簌和他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公司洽谈并购计划她前往过京北几次,再或者饭局上去过几次,但和宋矜谌攀谈的机会寥寥无几。
再或者说,其实她也没什么理由要去找人家大老板聊天。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或许她和他还是会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直到三个月前,一切都变了。
舒清簌本来议好婚事的相亲对象突然消失,没能按时赴约参加他们的婚纱照拍摄现场。
她穿着店内租来的婚纱无言又窘迫地看着摄影棚人来人往,从一个正待嫁的适婚女性跌到被人抛弃的尴尬处境。
其实亲朋好友们都心知肚明是对方不愿意娶她。
几次彩礼没能谈妥,向来斯文的好好对象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二人更是陌生至极。舒清簌本来都并不想结婚的,要是可以,她其实更想专注工作一直单身到三十岁。
可这种观念家里人并不理解,舒清簌从小没了爸妈,打小是跟着大伯家住,大伯一家就盼着她赶紧嫁出去结束这些年的寄住生活。
可突然来这样一出,没人知道她该怎么办。
心情影响工作,可能那段时间舒清簌在生活状态上确实太过心不在焉,一次难得的领导饭局,她作为陪行秘书前去斟酒,却无意犯了错,差点把酒泼到旁边老总宋矜谌的衣服上。
那一刻她浑身血液都凉了,瞬间变得清醒。
别人她不认识,可宋矜谌多少是认识的,他是老板都要巴结的大客户,明年公司的发展计划以及资金就全靠他,她这时候当着老板的面出这种状况,别说有没有影响,她还想不想干了。
众人当时都很惊慌,可宋矜谌本人却很大度,表示了没关系,之后,贵公子众星拱月,而她自然被人请了出去。
宴席结束后,舒清簌收到了她大伯母让她赶紧搬出去的消息,她毕业以来一直住在外面,前段时间房子合约到期,刚好奶奶生病住院她才回去大伯家照顾老人住了一段时间。
可现在结婚对象临时毁约,大伯家的人对她态度也急转直下,直接微信上催她两天内搬出去。
但舒清簌还在上班,又刚照顾完奶奶没多久,两天时间又怎么够。
可她没想到那天宴席散后会在酒店楼外碰到一辆等候多时的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库里南系列。
通体深灰,微微泛黑。
没有同事看见,只有她只身一人。
之后她看到坐在车上的宋矜谌,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还是饭局上众星拱月却无比冷淡的那个人,此刻却明晃晃地坐在她面前,清瘦身影,眉弓清冷。
他朝她侧目望了过来,问:“舒小姐,是分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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