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挺身而出

贺之漾一语落地,众人纷纷侧目,此事有关?锦衣卫,旁人都避之不及,此人身?在国子监,竟不知避嫌,也是有趣。

霍尚书看了一眼贺之漾,知晓他是儿子的狐朋狗友,面露不悦,哼道:“这是大堂之上,你无官无职,未经传唤,怎能擅自上堂?”

贺之漾丝毫不惧他,开口道:“科举一事和国子监关?系重大,晚辈身?为国子监的监生,听到几位大人争论不休,便想起科举当日,我在场外看到的一幕,尚书说票据和这位大人的供述都算不得证据,我看到的这一幕却和这两件事环环相?扣,听罢我说的,尚书再下结论也不迟。”

霍尚书心下烦闷,皱眉道:“好吧,你说说看。”

“这位看守卷子的大人说,有人去找他数了卷宗。”贺之漾思索道:“这位找卷宗的人,又恰巧是黎大人的亲信。说来也巧,当时考生入场时,我也在场外,恰好看到一名锦衣卫从考苑内匆匆走?出,和舞弊的这位考生耳语了几句,还给了考生一个信笺。”

“胡言乱语!”霍尚书察觉到事情有变,立刻开口斥道:“你并非本次科举的考生,怎会?在场外逗留?再说隔了几丈的距离,你又如何能看清递的是纸笺还是旁的,你身?为国子监的监生,不想着好好念书报效朝廷!却来此地口出狂言!还不赶紧退下!”

语气里透出警告,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在意?真?相?,只是在意?目的。

皇帝想借助此事打压乔岳,霍尚书想借此案扳倒坐镇锦衣卫十几年的乔家。

因此,霍尚书并不想听贺之漾吐露出什么案件内幕,他只想快些解案,除掉这鹰犬的头目。

“我哪里口出狂言?”贺之漾辩驳道:“我所说的皆是事实,让审案之人知晓事实,不也是报效朝廷么?”

“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向你道谢了?”霍尚书向来不喜目无尊卑之人,平日里被霍尧气得七窍生烟,如今看见贺之漾,方知道儿子是学了谁,哼道:“还不把他拖出去!”

“慢着!”乔岳立刻上前两步护住贺之漾,提高?声音道:“既然是三?司会?审,想必也是为了公平公正,还愿案子真?相?,尚书为何遮遮掩掩,急于定案?甚至都不问问从考苑中走?出的锦衣卫是谁?”

霍尚书眼看此案不能善了,又未听到陛下出言打断,只得硬着头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看到的人是谁?”

贺之漾面不改色,字字清晰道:“黎霄。”

“是我!?”黎霄立刻做出一副震惊可笑质疑你眼神是不是不好的神情:“我是监考的官员,身?负重任,一直在考舍内巡视,怎可能走?出考苑和这人耳语?还给他一个信笺?哈哈哈哈简直天方夜谭!”

吴德听他如此说,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乔岳此时突然冷声道:“你确定你当日一直在考舍内巡视,没有走?出考苑?”

黎霄心里一抖,面上仍坚持哼道:“那?是自然!官员不能出考苑也是科举当日的规矩,我不在考舍内,难道还要去外面散步溜达吗?”

乔岳冷笑道:“但我当日清查人数,发现你不知去向,花名册上有记录,你当时确实不在考苑。”

科举当日,他一直派人紧盯着黎霄,黎霄走?后他立即清查人数,当时在场的锦衣卫都晓得黎霄?次点名是没有出现。

这是谁都无法遮掩的事。

黎霄一怔。

乔岳身?为监考官,每日都会?点一到两次名并让本人在花名册上做标记,当日黎霄是前脚点完名,后脚溜出去的,谁知乔岳在他走?之后又点了一次!?

防不胜防……这不是专门针对?他么!

黎霄怒目而视,哼道:“……我不在考苑也并不能证明我走?出了考场大门,也许是在哪里方便呢……”

说罢,他摆出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

庞瑛被气得双拳紧握,站出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当日我恰好看到黎霄的亲信去查看卷宗,便多加留意?,之后便发现此亲信去找黎霄禀报,没多久黎霄便亲自走?出考苑,之后的事我不得而知,但恰好有证人看到黎霄和作弊的考生对?话,那?前后对?应,自然是黎霄故意?透题,至于所谋何事,可就不好说了!”

乔岳和庞瑛身?在考舍内,自然不好说考场外的事,恰好贺之漾出现,为他们填补上了这块空白,如此完整的事实经过摆在眼前,任谁也不能再往乔岳身?上定罪。

在场的人一时间?大哗,纷纷开始议论,若真?是黎霄出手,那?此事一下子变得顺理成章,还不是锦衣卫内部互相?倾轧,此事若能做成,乔家定然一蹶不振,他也好借此上位。

这样看来,吴德和他便是同一阵营的人,黎霄给他的黄金,也是为了拉拢他,好故意?让他作弊被捉陷害乔岳?

黎霄脸腾得一下涨红:“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陛下,乔岳身?为锦衣卫,和国子监的贺之漾来往甚密,这个庞瑛又是乔千户的亲信,他们的话,怎么能当成证据,又怎能让人信服呢?”

“他们的话不能信,我和锦衣卫素来无甚瓜葛,我的话……可以信吗?”

就在此时,又一个少年从人群中站出来,走?上前规规矩矩跪下,开口道:“各位大人,我是此次科举的考生许一清,本次科举,我恰好坐在这位舞弊考生的对?面,心中有些疑虑,说与各位大人,也许对?案子澄清有所助益。”

这些国子监的少年一个接一个的层出不穷往外冒头,在座的官员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孩子是怎的了,此番案情是铲除鹰犬头目的好时机,他们非但不懂得推波助澜,反而竭力为乔家撇清?

这些人的父兄是怎么教导的后辈?

霍尚书斟酌着词语,不得已道:“恩……你当日又看到了什么,一并说出来吧?”

许一清在众人的侧目中平静开口:“当日还未发卷,这位舞弊的考生已经极为紧张,还弄洒了一次墨水,有差役上前更换,在下也就多注意?了他几眼。”

许一清顿了顿:“后来发了卷子,发现此人并不急着答题,反而东张西望,像是要下什么决心似的。前一个时辰过去,我抬了几次头,每次都未看到他动笔,倒似……并不在意?考试一般。”

此时有官员低声禀告道:“此人所说属实,这名考生上缴的卷子只写了两句话,一日的时间?只蹦出这么几个字,可见心思并未用在科举上。”

许一清又道:“他若是真?的想要舞弊,那?就算不是准备妥当,至少会?认真?思考书写,可吴德连墨都很?少磨,更为蹊跷的是,黎总旗在他位置周遭转悠了几圈后,此人就因作弊被抓了,我当时就想,此人就算再蠢,也要挑个身?侧没人的时候舞弊吧,黎总旗明明一直在我们考舍,他为何还明知故犯呢?”

许一清并未掺和任何自己的偏向,只是平淡的讲述了目睹之事,但这番话说下来,明里暗里都对?黎霄不利,再加上他本科考生的身?份,不少人都已经认定黎霄的作案嫌疑。

乔岳顺势道:“监考巡场是由属下指定人员,当时黎霄所监的考场并不是吴德所在之地,他却专门去吴德身?边,也是蹊跷之处。”

一时间?,似乎事情已水落石出,众人纷纷开始墙倒众人推:“明明不负责勘察此考察,却在吴德身?畔打转,他们是商量好的吧?”

“对?啊对?啊,还有那?考题,也许就是他在考场前透露出去的,都有人看到了……”

衙门外众官员的窃窃私语透过春风传到黎霄耳中,他立即跪在地上,向皇帝磕头道:“属下知晓科举的利害,怎会?做下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就算属下有心,又怎会?亲自露面和吴德交涉,此事疑点重重!但绝对?和属下无关?啊陛下!”

皇帝不悦的看向他,事已至此,他自然晓得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黎霄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还要靠着他和乔岳在锦衣卫互相?争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袒护黎霄。

“此事疑点重重,日后再议如何?霍尚书以为呢?”

霍尚书一怔,只好道:“日后再议也可……”

“陛下,我认为此事定要及早澄清,绝不能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霍尚书抬眼一看,正巧看到儿子一脸不羁的走?到堂下,似乎又要陈情,当着同僚的面,霍尚书登时气得七窍生烟:“这儿是大堂之上,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陛下问的是本官,也没有询问你!来人啊!把他给本官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方才他碍于贺之漾和许一清的身?份,只能硬着头皮听,对?自家儿子却不再客气,先拖下去打一顿再说。

霍尧立刻上前两步,径直跪在皇帝面前开口道:“陛下,科举事关?国运,也是万千考生心心念念之事,若此事不明不白,或姑息养奸,会?让多少人未入朝堂,就寒了一腔报国热忱?”

这话让皇帝也不由有几分?动容,挥退了要上前的衙役,示意?霍尧继续说。

霍尧又扫过高?堂上的官员,挑眉道:“诸位也都曾埋头苦读过,在考场忐忑过,若此案拖下去,这届考生的成绩还算不算数?案子不明不白,他们拿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成绩,也会?招来数不清的闲言碎语,这对?他们公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