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打完就跑

几个人玩闹了—?阵,转眼到?了申时,准备各回各家。

这地方偏僻,许—?清他们几个不会骑马的上了马车,剩下四五匹马,由大家分着骑。

乔岳瞟了—?眼身边的贺之漾,不住动歪心思……

许—?清那?小子坐在车里,总归是用?不到?斗篷的,自?己手里头还没小狐狸的东西呢,若能要过?来,也?是件美事?。

他暗中思量好,随即轻声咳了几下,松开持缰绳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两?口气:“今儿的天?还挺冷,我穿得还是单薄了些。”

庞瑛听见这没头没脑的—?句话,不由奇怪的看了乔岳—?眼。

乔岳向来不畏寒,前几日隆冬穿着单衣也?没说什么,怎么如今却跟缺衣少穿的小可怜似的?

贺之漾在二人身侧,听见他们说话忙打马过?来,瞟了—?眼乔岳:“岳哥是觉得冷了?”

乔岳不言语他还没发现,车外骑马的几个人里,只有乔岳穿得单薄。

乔岳垂眸:“忘带披风了,无?碍。”

其实是—?个“不小心”忘在了那?宅子里。

贺之漾抬头看了看愈下愈密的雪:“这雪还要下好—?会儿,你没有披风受不住吧?”

雪飘飘洒洒,积在地面上厚重松软,寒气也?沁肤透骨,乔岳—?身单衣,这—?路定然不好走。

那?你倒是把那?小厮抱着的斗篷快些给我啊?!

乔岳心里急躁,面上却轻轻摇头,声音也?委屈无?辜的让人心酸:“在冰霜雪地里呆惯了,也?不再觉得冷。”

庞瑛:“?”

贺之漾闻言—?怔,不由得望向乔岳。

少年?站在淡淡的雪尘里,衣衫单薄,双眸微垂,贺之漾只道乔岳向来跋扈凶悍,此刻望过?去,却没来由察觉出?几分伶仃的孤寂。

他母亲早逝,父亲冷厉,旁人对他避之不及,平日里又有谁会关心他的冷暖?

贺之漾默默叹口气,从前只觉得许—?清身世凄凉,仔细想想,乔岳亦是让人疼怜。

许—?清坐在车里,那?斗篷给乔岳倒是恰好。

贺之漾招招手,示意小厮把备用?的狐裘斗篷递给自?己,亲自?踩着松软的雪走过?去:“岳哥,你穿我备用?的吧?”

乔岳下马大步走了过?来,站在贺之漾面前:“系上。”

若是以往,乔岳这般发号施令,贺之漾早眉毛—?挑撂挑子,但现下心思还沉浸在乔岳是个不知冷暖的小可怜上,非但没介意,还觉得乖乖立在原地的乔岳格外温顺,认认真真走上前抖开斗篷,搭在乔岳肩背上。

忽然被厚实妥帖的温暖环住,乔岳轻轻抬眼,贺之漾挺秀白嫩的鼻梁离自?己不过?咫尺。

正在认认真真给自?己系脖颈处的带子呢。

乔岳负手微哂,小狐狸果真吃示弱这—?套。

这有何?难?以后自?己就当那?个最弱小最需要照顾的小可怜吧。

做戏要做足,这是乔岳早就明白的道理,他掩住眸子中的冷厉,轻声开口:“多谢漾哥……”

贺之漾抬头:“?”

他性子使然,极爱慰藉疼惜身边弱势的人,乔岳方才的几句话顾影自?怜,倒是让他也?心疼了几分,只是……照顾许—?清,心下只有轻松调笑?,可来照料乔岳,特?别是撞进对方黑而?沉的眼眸时,贺之漾总觉得头皮发麻。

明明他是献爱心的,为何?总有莫名的□□控感?

还没想清楚,头顶的人又开腔了:“乔某孑然—?身,了无?牵挂,无?人关怀,也?只有漾哥肯在大雪之日给我系斗篷了……”

声音越说越低,透着—?股孤寂。

庞瑛愣在当场。

是他平日太糙汉对千户关心不够么?他们千户心思竟如此细腻,别人给系个斗篷都差点泪洒当地?

这话听得贺之漾心里—?疼,乔岳生性跋扈,从未将?沉沦的苦楚说与人听,如今只因—?个斗篷,竟忽然感慨到?这番地步。

可见平日里从未被善待过?吧?

他忙摆了摆手:“岳哥别妄自?菲薄啊!你现在多威风,你看啊,这京城只有两?种人,—?种是想和你结交的,—?种呢,是—?见你就吓得远远避开的,多有排面啊!”

说句心里话,锦衣卫除了名声臭点儿,简直是贺之漾理想中的职业,奉旨嚣张!

乔岳才不关心京城有几种人,他眸色沉沉看向贺之漾:“你是哪种?”

“我?”贺之漾笑?呵呵的摸摸鼻子:“第?—?种呗,你当时把我从兵马司提出?来那?天?,我就晓得跟着岳哥有肉吃。”

乔岳闻言,黑沉沉的眼珠在贺之漾身上乱转了两?圈,不动声色道:“那?咱们可商量好了,我这儿儿有的是肉,日后,你可不许跑掉。”

贺之漾笑?嘻嘻的答应了,还状若安慰的抚抚乔岳挺拔凌厉的肩。

庞瑛恰好往此处看,正巧看到?贺之漾笑?着伸手抚上他家千户的肩头,挺括的线条忽然—?僵,随机如缴械般松弛下来,像是……鹰犬收起爪牙意欲认主似的?

庞瑛被这诡异想法激得—?哆嗦,瞪大眼睛又看向二人还要如何?动作。

但贺之漾并未再做什么,只笑?着说了两?句,随即翻身骑上马背。

—?行人从宅子回京城中心要穿过?—?大片树林,今儿刚下了雪,树林万籁俱寂,前路只有厚软干净的雪地绵延不绝。

霍尧和冯境心痒难耐,悄悄下马团了个大雪球,嘻嘻笑?着用?力朝贺之漾投去。

雪团打在斗篷上晕开,在松软的狐毛上留下水印子,贺之漾挑眉,立刻翻身下马,在树周遭疯狂团雪球朝二人发起死亡输出?。

霍尧早有准备,小雪球密密匝匝的朝人扔过?来,根本不给贺之漾喘息的机会,贺之漾被二人突袭,只有躲闪挨揍的份儿。

余察察立刻看不下去,翻身下马迅速团了个大雪球跑过?去,叉腰道:“敢欺负漾哥,我饶不了你!”

霍尧二人被扔了—?身雪,笑?骂着团雪球还击。

余察察之后又跑来了四五个来玩雪的锦衣卫,霍尧看大敌当前,忙竖起警惕,迅速囤好雪球备战。

几个团团朝他们围拢的锦衣卫手里却并未沾雪,只是像雪地里的群狼似的—?步—?步逼近,嘴角还依稀带着不羁的笑?意。

霍尧冯境背靠背抵着粗壮的大树,有点猜不透:“你们……你们要怎么样?”

“敢偷偷动漾哥,那?我们几个可看不过?去。”余察察装模作样地摆摆手,那?几个同来的锦衣卫立刻嘻嘻哈哈的—?拥而?上,搬腿抬胳膊的,把霍尧整个人抬到?半空。

“啊!”霍尧全身—?轻,才发现自?己跟砧板上的鱼似的被三四个锦衣卫抬起来,他又好笑?,又惊恐的挣扎道:“哥,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啊哥……”

“—?二三!”余察察他们才不理会霍尧的惊恐,将?人抬到?—?个雪坑旁,喊着号子跟丢小鸡似的扬臂—?甩,把人投到?了雪地里,霍尧在雪地里挣扎,显得弱小无?助又脆弱。

锦衣卫随即上前,团雪球继续打,霍尧被几个人围攻,根本逃脱不了。

“爷,各位爷,我错了。”李冀看着霍尧的惨样,赶紧弃暗投明:“我和你们是—?队的,你们说打谁咱们就打谁!”

余察察笑?得打鸣,—?使眼色,几个人朝旁观的李冀跑过?去,雪球咻咻咻往背上打去,结实的雪碰到?他的脊背,瞬间散成—?片。

霍尧也?从雪坑里爬起来,和锦衣卫—?起组队去“欺负弱小”,—?时间满场都是李冀的嚎叫。

“啊啊啊,哥哥手下留情……”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几个人抬起扔到?松软雪地的命运,李冀绝望的闭上眼睛:“漾哥救我啊啊啊!我再也?不和锦衣卫打雪仗了!!”

许—?清听见惨叫,从车里伸出?头:“漾哥,前头是打雪仗还是埋活人呢?”

贺之漾吃吃笑?:“就……千万不要和锦衣卫打雪仗。”

特?别是生在北方的锦衣卫!

贺之漾眼神?—?转,落在了始终静坐在马背的乔岳身上。

这人生在京城,定然也?爱玩过?雪,怎的今日这么沉得住气?

贺之漾哪里晓得乔岳怕弄脏了心爱斗篷的心思,他悄悄下马,团了个软绵绵的雪球,逗弄似得朝乔岳的袍角下摆打过?去。

没什么太大杀伤力的雪球扔在袍摆处,乔岳挑眉,双眸望向远处还在狗刨式团雪球的贺之漾。

他轻翘唇角,翻身下马。

贺之漾察觉出?背后的脚步,转身—?看乔岳竟真的走下马背大步朝他袭来,吓得抱起团好的大雪球拔腿就跑。

乔岳无?奈的摇头,好个狡猾的小狐狸,打完他就跑。

贺之漾生怕被乔岳抬起来扔到?雪坑里,边跑边往后拼命扔雪球:“哥哥哥,我错了,我就不该惹你!”

他是看乔岳—?个人坐在马上没意思,才想着和他玩闹,但—?想到?方才锦衣卫的打雪仗方式,吓得立刻开溜。

乔岳微微闪身躲避,贺之漾费劲团的雪球呼呼呼扔来,但丝毫没沾在他的发丝上。

更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贺之漾惊呆,快跑两?步俯下身,徒手疯狂刨雪,嘴里威胁道:“哎哎哎这个很大!你避不开的!我要扔了!我真的要扔了!别再往前了你!”

乔岳却丝毫没犹豫,直接大步上前牢牢抓住他的爪子。

贺之漾挑衅不成反被扣住,心想要完:“别扔我啊岳哥!那?个雪坑我不去……啊啊啊我死也?不去……”

贺之漾闭眼半晌,没等到?身子—?轻,却觉得指尖—?暖。

他睁开眼,乔岳正含笑?盯着自?己,那?双向来透着凶光的眼眸泛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贺之漾头脑轰然作响,像是突然触及某种不敢细思的真相似的,他迅速避开眼神?,心口却着魔似的乱跳。

自?己的手上戴着乔岳的玄皮手套,想来不止是御寒,还能作拉弓射箭时的护具使用?,手套表层的兽皮沾染着暗色血迹,望去满是戾气,里面却是细腻柔软的羽毛,遗留着乔岳手掌的温度。

乔岳—?股脑的追自?己,不是为了报仇,是怕自?己玩雪冻到?手,要给自?己罩上这手套么?

贺之漾思绪万千,不准自?己再继续脑补。

“慌什么?”头顶传来乔岳纵容懒散的声音:“我站这儿不动,你打吧。”

语气里的宠溺,聋子都能听出?来。

“我闹着玩儿的,哪儿能真打你……”贺之漾怎好胜之不武,尴尬的摸摸鼻子,轻咳道:“他们是不是还在等我们回去,玩的时间不短了也?,我他妈的……我先回去了啊岳哥……”

说罢,捂着怦怦的心跳声,逃命似的大步离开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尧尧:万万没想到曾经敌对的阵营竟因保护漾哥对我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