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酣畅淋漓

乔岳一怔,唇角弧度有几分纵容:“他口气倒是挺大。”

对这豪言壮语,锦衣卫大多没当成?是挑衅,反而觉得国子监的人未免太自不量力?。

无妨,现下有多狂,日后打脸就有多狠。

报信的那人满脸纠结:“那我们还要让国子监的人过来?么??”

乔岳轻巧抬腿,蹴球划过冬日凛冽的空气射/入球洞:“随他们吧。”

此?刻,国子监空旷的射圃,十几个少年穿着绣有数字的短衫球衣站在原地。

他们应漾哥的要求穿上这衣裳,但心底却很是莫名羞耻。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穿出来?见人。

贺之漾用手掂量几下蹴球,视线掠过同窗道:“先熟悉你们彼此?的数字,以后在球场,彼此?之间不必再称呼名字。”

贺之漾向来?戏谑,此?刻一本正经,还是让人信服的。

少年们也觉新鲜,一个个东张西望的把人和名字对应着努力?记清楚。

蹴鞠和足球规则相仿,要想?获胜,一个好的阵型至关重要。

贺之漾常和国子监的同窗踢球,对这些人的特点早已烂熟于心,

换句话说?,谁擅长进攻,谁擅长守拙防守,贺之漾极为清晰。

因此?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已经顺利安排好了阵型布局。

为了稳妥,再加上人数不多,贺之漾用了现代足球里比较常见的前?中后卫阵法,人人各司其职,虽少些灵巧,但好在不易出差错。

贺之漾在沙盘上边画边解释:“我们几个人的阵型分成?后场,中场,前?场和门将,前?场是冲锋,李冀,阿修和我来?,门将站位固定?,镇守在风流眼?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职责是不让锦衣卫踢进一个球,这事儿……尧哥来?吧?”

一时间,众人都愣在原地,之前?他们踢球,哪儿有什么?纹丝不动的门将?都是谁看见那蹴球谁就来?一脚,现下却让一个人专门看守在此?地?

这人还是素来?交好的霍尧?

漾哥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冯境挠挠头:“尧哥踢球也很好,当了门将……那岂不是踢不得球?”

这劳什子门将一听就没露脸机会,冯境忍不住为霍尧抱屈。

还没等贺之漾解释,沉默许久的霍尧却淡然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这法子不错,从前?咱们蹴鞠时常常感叹,若是能?快跑几步到门柱,也不至于让对方进球——却从未想?过专门安插个人,有我蹲守球门,你们也不必分心他顾,更能?安心踢球。”

贺之漾心里莫名一暖,伸手揽过霍尧的肩,开?口道:“剩下的人是后卫和中场,左右中后卫是许一清你们三个,负责防守和解围。中场是程乘和冯境,串联前?后场,运球带球。”

贺之漾皆是根据每人特点分配,同窗们亦能?察觉自身?特点被漾哥发掘,且巧妙的和布局阵法结合。

他们从未这么?蹴过,此?刻都若有所思。

他们之所以畏惧和锦衣卫对战,是因为把蹴鞠当成?了体力?的比拼。

如今却发现,一场蹴鞠赛里,亦有不少运筹帷幄。

国子监和锦衣卫拼体格,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但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因为漾哥给他们指出了一条从未设想?过,崭新的路子。

少年登时满腔豪情,双眼?发光摩拳擦掌。

被分为中卫的程乘却不太乐意:“这法子我倒认同,只是漾哥,我也蹴了很多年,你为何只让我当个中卫?”

他蹴鞠水平在整个国子监都是数一数二的,贺之漾让他传球带球?

那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而且场上的人看不懂门道,只会看到是谁家儿郎踢进了球,风光都是他们的,而他一个中卫能?显摆什么??只有累死?累活汗流浃背罢了。

“你以为中卫很好当?”贺之漾挑眉道:“串联前?后场,可进亦可退,况且中卫只有你和冯境两个人,承担的任务自然更重。”

“说?到底也不是进球的人啊。”程乘咕哝道:“我为何要去帮旁人运球,让旁人抢风头?”

他嘴里的旁人,自然是包括贺之漾在内的三位前?锋。

“不是旁人,是队友。”贺之漾强撑耐心:“眼?下不是你一个人参与比赛,是我们整个队要和锦衣卫去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程乘冷哼一声,已经长到十六七岁,大道理其实谁都懂,只有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贺之漾说?得再好听,还不是把自己?安插在了前?锋的位置?

程乘想?了想?道:“我也能?进球,为何不让我当前?锋。”

“我和你蹴过几十场,你之所以能?进球,全凭途中巧妙带球越人,这是你的长处,只是为何进球却不多?你每到临门,你已是体力?不支,这时你若把球传给队员,我们一队的成?绩岂不是更好?”贺之漾皱眉道:“再说?若是队伍输了,你就算一个人进十个球又有何用?”

不论别人怎么?想?,在贺之漾眼?里,不管是前?锋抑或后卫,大家皆是怀着同一个目的上球场,并无优劣上下之分。

贺之漾之所以把自己?安插在前?锋,也是因为他常年担任此?位,擅于进攻。

否则这么?个卖力?气的活儿,他何必要争?

躺赢不香么?!

程乘内心很是不屑,他承认贺之漾说?得有理,但他蹴鞠多年,如今却被贺之漾一脸嚣张的指导做人?

凭什么??

还有那些阵营布局,他没看出有何高深,倒觉得贺之漾八成?是想?让旁人把球都传给他。

这不是只准自己?进球,让旁人都当他的传球小?厮么??

他才不会干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

只是看到同窗们皆喜上眉梢信心满满,亦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时把怨气默默埋在心底。

射圃中有几个相距一米的木桩,贺之漾直接就地取材,让同窗在此?地练之字形绕桩的基本功。

绕桩带球可以很好的练习控球能?力?,熟练之后,还能?加些自己?想?练的动作进去,对各个阶段的人来?说?都很合适。

等每个人都练好各自的控球带球,再合成?一支队伍练协作配合,是最稳妥强悍的。

贺之漾认真道:“别小?看这几个木桩,先在此?处练基本功,再去蹴鞠场地也不迟。”

众人望着这几个其貌不扬的木桩,一脸将信将疑,蹴鞠自然要去专门的蹴鞠场,这地儿……能?成?么??

贺之漾看出大家的疑惑,笑道:“别看此?处只有几个桩子,边控球边绕之字比你想?的要难很多。”

“绕个之字形啊?”冯境很是雀跃,笑嘻嘻道:“好啊,在球场写我们漾哥的名字。”

看同窗大多一脸懵,贺之漾干脆给他们做个示范,带球绕桩顺便做了几个练习动作,贺之漾亦擅长蹴鞠,但画风和锦衣卫的凶悍猛攻全然不同,变幻翻转的瞬间,蹴球像是被赋予生命,灵巧黏在他脚弓之上,让旁人没有可乘之机。

看贺之漾踢球,只会觉得练蹴鞠是一件极为轻易又赏心悦目的事。

虽然从未接触过木桩绕球,但他们瞬间领会到独自练习,其实比一窝蜂的蹴鞠更能?提高控球能?力?。

没有蹴鞠场,简陋的射圃里,迫切想?要赢得一战的少年们兜兜转转练习。

从前?他们只是把蹴鞠当成?热闹有趣的消遣。

今日忽然晓得,蹴鞠的赛场,是并肩作战,更是独自一身?的修行历练。

从夕光渐落,直至星斗漫天。

直到稀薄的月光下视线模糊,再也看不全蹴球方位,几个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约定?明日放课后再练。

他们早就想?和锦衣卫争个高下,只是相差太过悬殊,悬殊到连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如今看到曙光,若不曾奋力?一搏,自然会遗憾痛悔。

少年们各自苦练了几日,基本功底皆突飞猛进,几人准备合在一起正经蹴几场练练脚。

好在霍尧家里有个不大的蹴鞠场,他们人也不多,场地倒也算就此?解决。

酣畅淋漓的对战一局,贺之漾擦擦额上的薄汗,向霍尧打听敌方战报:“锦衣卫练得如何?”

毕竟没交过手,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和以往没区别,趁有兴致随意玩几局而已。”

霍尧话音一落,李冀等人面上都忍不住闪过愠怒。

锦衣卫对此?事毫不上心,对国子监的看轻可见一斑。

贺之漾唇角上扬,轻笑道:“成?啊,咱们再让他们多骄傲几天。”

如今国子监今非昔比,几人踢球时互相配合依赖,进球又快又准。

锦衣卫不进则退,过几日且瞧好吧。

“对了。”霍尧又道:“他们球不好好练,但还真把此?约当成?了大事儿,昨日特地报与圣上,说?两校举办蹴鞠赛贺上元,圣上也准了——我爹当时正巧在陛下身?边,也是今儿刚告诉我,想?必过几日,陛下就要颁旨。”

贺之漾缓缓道:“蹴鞠贺上元?有意思,能?让陛下都赏脸出席,改天我们真要好好给隔壁道声谢。”

他们真愁搞不大呢,没曾想?锦衣卫亲自拉来?了排面。

当然,用膝盖骨想?想?也晓得,锦衣卫这般行事,还是想?借着“两校交好”的名义让国子监在大庭广众下颜面尽失。

国子监更是憋了一口气,不止放课后苦练,还专门起个大早,晨读前?挤出半个时辰练习。

贺之漾则干脆住在校里,十几日都没回伯府。

这日刚一回府邸,任安伯便拦住许久未见的贺之漾道:“漾儿,听说?你们要和锦衣卫蹴鞠?”

没想?到此?事连他爹都晓得了。

贺之漾点点头:“是,陛下也要亲自察看呢。”

“陛下在上朝时提过此?事,还说?看到你们少年人懂得前?后协同,江山有望呢!”任安伯点点头,笑呵呵道:“当时我还怕你嚣张任性,和锦衣卫频频冲突,没曾想?关系明面上还算过得去。”

在大多数勋贵高门看来?,两方能?在蹴鞠场上一同玩耍切磋,关系定?然看得过眼?。

贺之漾懒得反驳,顺他爹的话道:“是,国子监和锦衣卫关系甚好,特别是指挥使之子乔岳,和我称兄道弟,要不我改天约他来?咱伯府吃顿便饭?”

任安伯摆手的频率登时像加了倍速:“不必不必,咱们伯府地方小?,招待不了锦衣卫的贵客!”

嘴上说?着好好处关系,心底不愿意真的攀上关系。

贺之漾早就看透了他爹,淡淡勾起唇角。

“你大哥也和我一同去。”任安伯满脸欣喜:“听说?不少世家贵女也会去,你也别只顾着蹴鞠,多留意留意。”

贺之漾一怔,正想?开?口,只听他爹又道:“听说?乔家拿小?子蹴鞠甚好,趁此?机会露把脸,不知又有多少贵女想?嫁呢……可惜啊,为何是蹴鞠不是比赛诗文呢……”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他家儿子诗文也上不了台面,任安伯讪讪住了嘴。

贺之漾立刻支棱起来?:“爹你放心,有你儿子这个拦路虎在,他这脸且不是好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