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准备打架

贺之漾刻意避开乔岳,只和国子监的同窗玩闹。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有天下课后,忽然有师傅摆摆手,把正在和贺之漾聊天的许一清叫到了耳房里。

耳房围坐着祭酒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师傅,许一清揖手行礼,乖巧的站在一旁。

祭酒看着自己的头号得意门生,心里很是愉悦:“一清,下次旬靠,我们都很看重。你已连续三次在月考中名列前茅,我们的意思是,让你今年去崇德堂,明年初参加进士考。”

进士考两年一次,明年按理说是高级堂的师兄们参加,许一清这一届要等到大后年才有资格。

许一清怔住:“跳级?”

“是啊,跳到高级堂,可以早些参加进士考,还能少出两年学费。”祭酒笑看着他:“你成绩向来优异,跳一级,你刚好参加明年的殿试。”

祭酒一番话说完,本以为许一清会欣喜的立刻答应,结果这孩子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意下如何?”有师傅出言提醒道:“是喜悦过头,连道谢都忘了?”

如果是前一个月,不,哪怕是前半个月,许一清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他此时脑子乱成一团,半晌才犹豫道:“祭酒,师傅,我……我还是想和现下的同窗一起参加考试?”

祭酒和师傅都愣住了,师傅半晌才道:“你可是担心考不过?放心,我们心里有章程,你的课业很出色,明年殿试还是稳的。”

许一清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先回堂里上算学课吧。”祭酒沉吟一番,开口道:“此事有关前程,你再好好思量,有任何顾虑都可告诉老夫——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在大事上要拎清啊!”

许一清行礼后独自走出耳房,回想着祭酒方才的教诲,脑海里却倏然闪现贺之漾盛有笑意的双眸。

他……总算交到朋友,母亲挣的钱也日益宽裕,若是在此刻去了别的堂,和贺之漾想必也做不成室友了……

一想到此,胸口不自觉的一沉。

可他不知如何出言拒绝师傅们的好意,他藏在心底很珍惜的情谊,也许在历经世事的师傅看来,可笑的不值一提……

许一清也搞不明白,贺之漾明明是个不可一世的纨绔,整日里惹是生非,甚至敢和隔壁锦衣卫叫板,可为何自己这般想和他来往呢……

漾哥带他出去买早膳,一路上插科打诨,是他一日之内最开心放松的时辰。

许一清在廊檐下默默出了会子神,平复好心情才朝课室走去。

正走着,一个似圆似方的皮革球乘风滚到许一清脚边。

正在蹴鞠的锦衣卫武学生趾高气昂的喊:“哎,那个国子监的,把球踢过来!”

许一清想着心事,压根没听到,恍恍惚惚继续往前走。

锦衣卫跋扈,占据国子监的蹴鞠场后,也把此处修墙围了起来,但因为是踢球活动的地方,为了视野空旷,墙建的很低。

几个锦衣卫看那抹青衫身影丝毫不理会自己,立刻怒上心头,挽起袖子,撑墙跃下。

“耳朵不好使?没听到哥几个叫你?”

许一清抬起头,几个锦衣卫正双臂抱于胸前,大马金刀赫然站在他面前。

许一清微微皱眉。

黎霄正是这次蹴鞠的领头人,他下巴微抬,气势汹汹:“叫你把球送过来,是听不到啊,还是不想理哥几个?”

这些人日日审案,在人间深狱翻滚打转,淡淡的问话都透着凶戾。

许一清眉眼清冷,抬头缓缓道:“此处是国子监,锦衣卫不经允许擅自越墙而入,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黎霄仰头短促一笑,凶戾道:“好好教训你这没眼色的书生,就是我们锦衣卫要守的规矩!”

说罢,他提脚踢球,蹴球乘风狠狠撞向许一清膝下。

许一清来不及躲闪,被蹴鞠撞得身形微晃,却倔强的抬眸:“锦衣卫是圣上亲军,不是流氓地痞,你们如此行事,只能让别人看轻……”

锦衣卫才没功夫和他拉扯,伸手一指威胁道:“这球是你自己乖乖捡起来,还是让大爷我手把手教你捡?”

锦衣卫所谓的手把手,自然不是好受的。

许一清沉了面色,冷冷挺身站在原地,如刚长成的修竹般不卑不亢。

那些锦衣卫见此人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眸中蓦然闪现寒芒。

“不就是捡球么?”正僵持之际,一个白皙高挑的少年从远处懒洋洋走过来:“各位大爷没空,这小活儿我来就是。”

众人循声望去,现身的少年衣袂翩然,双眸睥睨上挑,精致的面庞乍看下透着丝丝无害的纯稚。

许一清冷淡的面容终于现出一丝焦灼:“漾哥,此事你莫要插手……”

黎霄饶有兴趣的看向贺之漾:“你要捡?”

“是啊!”贺之漾弯身,拿球在手,撑在食指上悠然转动,轻佻道:“球,我已经捡了,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接得住。”

蹴球随风回转,少年掌心隐约有飒飒之声。

黎霄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张开双臂,跟逗弄小猫似的:“诺诺,给爷扔过来!”

贺之漾终于沉下面色,抬手蓄力,蹴球破风而出,如钝器般狠狠袭向那男子胸口:“用着小爷的蹴鞠场,还敢来国子监的地盘撒野?谁他妈给你的勇气?”

黎霄没曾想对方忽然出手,冷不防被球狠狠砸中,捂着胸口半晌才缓缓抬头。

若不是瞧见少年正冷若冰霜的睥睨自己,黎霄几乎要怀疑蹴球是自己乘风飞过来的。

他是凶名在外的锦衣卫,深得陛下信赖四处横行,国子监从上到下,谁不是对他们如避蛇蝎。

这小子竟然敢用蹴球砸他?

看来是嫌命长啊!?

黎霄阴冷的勾起唇角,五指扣住球,面无表情的盯着贺之漾:“方才那球,是你砸的?”

“没看清楚?”贺之漾微微屈膝,做出接球的姿势:“扔过来,小爷不介意再给你展示一次。”

一语落下,黎霄登时变色,手腕微沉,眨眼间,蹴球如铜锤般裹挟劲风向贺之漾袭来。

贺之漾早有预料,飞速闪身接过,虽被冲撞的微微后退了两步,眼神却满是嘲讽:“锦衣卫就这?”

贺之漾眉眼压得极低,一步步走到黎霄面前,反手把蹴球掷在地上:“捡起来,再砸!不砸过瘾谁他妈的都不许走!”

两个人身高相仿,面对面冷冰冰对视,几乎鼻尖相抵。

冬日的朔风中硝烟弥漫,气氛登时剑拔弩张。

贺之漾微眯双眸,方才人畜可欺的纯稚已褪得干净,精致的眉眼笼着凌厉凶悍。

这毕竟是国子监的地盘,眼看遇到了千年难遇的硬茬,几名锦衣卫也顿住动作,略有忌惮的上下打量贺之漾。

贺之漾不顾手心翻涌的疼痛,眸中涌上灼人的戾气:“动手啊!敢明目张胆来爷的国子监撒野,真当这片地方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