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北川星极的话, 那么最了解他的人一定是……
白泽稚子顿了一下,发出疑问:“等等,森先生, 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究竟有多厉害?”
之前随意聊天的时候, 白泽稚子称呼武装侦探社为‘一个小小的侦探社’, 这样的称呼有些不符合武装侦探社的实力,可是在芥川龙之介和人虎打起来之前、很多不知道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的港口Mafia成员都是如此认为的。
所以才会发生黑蜥蜴去攻打武装侦探社, 结果被全部打包丢出来的丢人惨剧。
白泽稚子不一样, 他是从很久以前就跟着森鸥外的, 认识曾经和森鸥外是合作伙伴的福泽谕吉、认识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也认识有过‘死亡天使’这种称号的与谢野晶子,曾经非常深刻的认识过他们, 所以知道武装侦探社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侦探社,只是那样说而已。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了,那个时候的白泽稚子在特殊状态, 只对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额外关注一点,对江户川乱步印象最深刻的记忆还是他张扬又自信地和与谢野晶子交谈、说服与谢野晶子加入武装侦探社那个场面。
实在是太张扬自信了, 就像是温暖耀眼但不刺目的太阳。
森鸥外道:“江户川乱步呀。”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 用慢悠悠的语气道:“可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名侦探呢,稚子见过他‘剖解’其他人时的场景, 如此厉害却不被世俗所困扰的天才孩子,一定很受人喜欢吧。”
包括北川星极。
最了解北川星极的不一定是白泽稚子, 而是和他生活相处了很久的江户川乱步, 以江户川乱步的异能力,恐怕他在看北川星极的时候、或者剖解北川星极的场面,和当初江户川乱步向与谢野晶子伸手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白泽稚子眯了一下眼睛, 侧头的弧度改变了一下,于是落在他蓬松白发和红色瞳孔上的阳光也发生偏移、只落在白发上,阴影融进原本有着冰裂般透彻质感的瞳孔,把红瞳的程度加深,他道:“关于实验室,我知道的其实不多。”
森鸥外点头、示意白泽稚子继续。
森先生需要知道的也不多,只要是可以补充白泽稚子的资料那一部分的,就可以了。
白泽稚子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实验体,却不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实验体,他是一个合格的失败品,苏醒的很慢。
因为不具有唯一性和特殊性,没有太多人在乎他,对待白泽稚子的时候和对待其他实验体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单独关在某个房间,过像是无知羔羊一般的生活。
无知羔羊是指,对自己的境遇没有一点深刻的认知,哪怕因为各种实验感到疼痛或受到致命伤害也习以为常,被专属实验人员随口逗宠物一样哄一哄就会开心,就是这种像是垃/圾一样令人厌恶的东西,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想象到‘完美受害者’这种东西。
但白泽稚子不是‘完美受害者’,他拿着那颗糖果来找北川星极,对北川星极露出非常可爱的笑容,好奇而天真地道:“你就是本体吗?”
真是拙劣的演技,用过度的天真稚气掩饰自己对一切的厌恶,北川星极一开始掩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演法,不过他是用过度的冷漠掩饰。
跟过来的实验人员下意识看向北川星极,看到北川星极的眼睛里某种冷漠的情绪软了几分,听到冰冷程度稍微减弱的声音:“我记得你,你是‘弟弟’。”
好讨厌,明明厌恶的情绪已经破表了,对这种情绪极为敏感的白泽稚子可以感觉到对方同样不喜欢他,却还露出这种仿佛软化一般的表情。
真是讨厌的小鬼。X2
森鸥外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在最开始的时候,稚子和北川君的关系并不好?”
果然应该提前问一下当事人,人类在自己性命都难以保全的时候、会做出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白泽稚子是情感、北川星极是理智,哪怕是在反差前提未满足的情况下,想要瞒过相关的心理专家也比普通人容易很多。
起码目前,森鸥外看到的那些被备份保存的重要文件里,有很多部分都在直接阐述或者侧面阐述黑白的惯性吸引性和同一阵营性,甚至连黑川白稚一开始其实是相互对立的猜测都没有。
白泽稚子懒洋洋地抱怨:“森先生感兴趣的反应总让我有一种错觉,一种国中生们凑在一起聊天的错觉~”
注意,你的心理年龄不比国中生们大多少,森鸥外选择包容小孩子,特别是没上过学、被逼着学习了常识的小孩子。
“一开始,的确是相互厌恶。”白泽稚子承认。
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没有谁可以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地面对分走了自己力量的陌生人,也没有谁会喜欢所谓的偷窃者,在削弱对方就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时,也没有谁可以逃脱将近本能的厮杀争夺。
但是,北川星极是特殊的、他是最初始的本体,是所有克隆体的本体,白泽稚子也是特殊的、是第一个实验品,是一切都和北川星极形成反差的特殊品。
“当周围的人都是腐朽而可怖的木乃伊时,”白泽稚子歪了一下头,“你很难不去关注唯一一个活着的埃及王子。”
特别是对方和你的本质相同,都轻蔑恶/心其他腐朽的木乃伊,戴着金色王冠坐在高座上、嫌弃地不让木乃伊触碰自己洁白的裙摆时,那种理所应当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真的会让同类选择宽容。
森鸥外轻松地理解了白泽稚子的比喻,他有些意外道:“北川君以前那么张扬吗?”
王座上的唯一王者,比金色沙漠还耀眼的存在,这种比喻放在仿佛收敛了一切光线、是南极深处晦暗冰川的北川星极身上,充满了违和感。
以前的北川星极,是那种非常冷漠的人,但是身上有种特殊的吸引力,那种身为棋手的感觉非常明显,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敌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会知道这个家伙是组织中的‘头脑’或‘首领’一类的存在。
但现在的北川星极,哪怕只是插兜站在街上,人们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下意识以为他附近有很多人来人往、以至于非常的不显眼,是在极地看到霜雪和冰川时一样自然而然地忽视。
相比起来,还是白泽稚子过分耀眼一些,就像是一只在黑暗丛林里漫步的白鹿、纯洁又带有对猎人的独特吸引力,特别是他带着一群属下的时候、耀眼到敌人远远看到那抹白色便落荒而逃了。
白泽稚子眨了眨眼睛:“不是张扬,而是对同档次的敌人或同类释放出的气息。”
可以看作是对其他人漫不经心的挑衅、也可以看作是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幼崽的保护。
只有毫无顾忌、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却又格外自信的小幼崽才会那样矜持地抖着自己蓬松耀眼的狮毛,森鸥外想了一下自己捡到白泽稚子时、对方的年纪,于是低笑一声:“那个年纪的北川君,哪怕再聪明,心理年龄恐怕都和稚子差不多吧。”
不然最后不会承认白泽稚子的存在,也不会在像是羚羊一样潇洒跳过悬崖的时候突然摔跤,落入崖底。
“……没有到这种程度吧,森先生好过分。”白泽稚子顿了顿,他回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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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星极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他是按照倒序、一个一个把实验体们放出来的,所以最后一个理所应当是白泽稚子。
第一个实验体有特殊之处,其他的实验室人员没有过多研究过、只把这个实验体一号当成普通的实验体对待,进行各种实验,但是和因为本质原因,北川星极比那些人更容易感受到白泽稚子的蛰伏和忍耐,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走到营养罐面前。
淡绿色的营养液充斥在透明的圆柱状玻璃内,氧气沿着管道被输入进去、使淡绿色的营养液涌起一连串的气泡,在那种频繁而足以遮挡视线的气泡掩盖下、白泽稚子和平时的状态差不多。
不、北川星极观察了一下白泽稚子的表情,才伸手敲了敲玻璃:“想要出来吗?”
白泽稚子下意识抬头看过来,白发在淡绿色的营养液里蓬松开来,他是武力派、但不代表他不聪明。
实验室内部封锁严密,每扇门都需要特定的指纹才可以打开,绝对不会出现实验体孤零零地出现在实验室的某个角落的场景……除了进行类似抗毒实验时。
而且,北川星极的脚腕、手腕处都没有限制,脖颈上那个用于抑制异能力和检测实验体状态、可以远程遥控向颈动脉里注/射致命毒药的抑制项圈也不见了,只有一身空荡荡白色的实验服还在。
这句‘想要出来吗?’应该不只是字面意思、又只是字面意思,不只是问白泽稚子想不想要出营养罐,还在问白泽稚子想不想要出实验室。
白发的实验体一号刚刚死亡过一次。
北川星极在心里下了定义,那群木乃伊弄清楚的几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白泽稚子具有复活能力,所以在进行极限试验时会选择白泽稚子。
白泽稚子的眼神晃动了几下,被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晃到,因为在营养液里的原因,他不能张口说话,只能伸手摁住玻璃、然后对着北川星极点了点头。
于是北川星极转身,搬起一个板凳、费力地走到操控机器面前把板凳放下,然后爬上去,对准红色的按键摁下。
淡绿色的营养液顺着管道缓缓退去,在营养罐内空下来之后,连透明的玻璃也滑下去,湿漉漉的白泽稚子走出来。
他刚从只剩地基的营养罐上下来,北川星极便跳下椅子、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指纹为实验体一号取下脚链和手链。
取下抑制项圈的时候,操作要复杂一些,实验体一号只要一侧首就可以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侧脸,可能是因为愉悦的原因、北川星极的侧脸弧线没有那么冷淡,声音也没有那么冷淡:“你已再无枷锁、能不能出去就要看自己了。”
当然不再冷淡了,像是勇者上战场前,国王为他戴上代表祈愿胜利的花环时低声道:“你会为我带来胜利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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