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 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是的、只有奇怪这个词,才可以形容他。
白泽稚子不太了解他, 但因为某些原因、对他十分感兴趣又十分不感兴趣。
感兴趣是因为织田作之助居然是太宰治的朋友,哪怕两个人对这点都没有露出肯定的答复, 不感兴趣也是因为这个人居然是太宰治的朋友。
这种过于奇怪的理由放在其他人身上, 可能会显得非常的莫名其妙,可是加上太宰治这个关键词后, ‘哇这家伙居然有朋友!’的兴趣和‘嘁, 居然是这家伙的朋友’的不耐烦, 居然可以相当和谐的共存、并且毫无违和感,让人忍不住想要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从短暂相处和给人的感觉来看,织田作之助是白泽稚子遇到的最不适合待在港口Mafai的人, 他应该去异能特务科那种官方组织里,去救死扶伤、帮助弱小……等等、异能特务科变态太多,还是算了, 待在港口Mafia或许才是最好的。
咖喱店老板提起织田作之助和他收养的那五个孩子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 白泽稚子很熟悉这种笑容, 是咖喱店老板对待被划分到自己保护圈里的笑容。
织田作之助是太宰治的朋友。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白泽稚子侧头, 一边去看织田作之助,一边在心里漫不经心的发散思维。
连太宰治本人, 森鸥外都不想崩的太僵, 只想最后和平分手、以后再见还可以相互合作一下,反正都是为了横滨嘛。
白泽稚子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好奇问道:“织田作先生当了多久的港口Mafai?”
身为太宰治的朋友时, 所有综合因素加起来,织田作之助就是那种让白泽稚子想要伸爪拨拉一下又感觉很无趣的人,可如果只是他自己,白泽稚子的确对他很感兴趣。
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从楼顶一跃而下、被地刺贯穿的人平静说话,好像做出这样举动只是很普普通通、非常正常的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进咖喱店老板的圈子。
“好像当了很久了。”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从先代首领在的时候就已经是港口Mafia基层人员了。”
那你现在怎么还是基层人员……
白泽稚子歪了歪头,没有问异能力这种过于冒犯的问题,而是慢慢道:“啊,织田作先生,不愧是那家伙的朋友。”
真的好微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泽稚子就从织田作之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安静的危险气息,战斗或野兽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和织田作之助打起来,这个人很危险。
哪怕白泽稚子的体术在港口Mafia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但他有着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能让白泽稚子感觉到威胁的人,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做那么久的基层人员。龙头战争的时候,白泽稚子被分配到过基层人员的任务,那种纯粹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任务、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作之助姓织田,织田作先生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咖喱店老板把一份完全不辣的咖喱饭端上来,然后敲了敲桌子,“饭上来,不许再趴下了哦,衣服会脏的。”
“不要老是说这种哄小孩子的话,”白泽稚子再次收敛坐姿,“原来是织田先生吗?十分抱歉,我先开动啦~”
咖喱饭一般都是辣味的,但是咖喱店老板为白泽稚子特制的那份非常诡异,空气没有被沾上一点点的辣味,仔细看的话,饭里连辛辣一点的调味品都没有放。
咖喱店老板解释道:“稚子完全不能吃辣,而且要是太辣的红色咖喱饭,他的头发也会被染上红色,唔,现在情况好像好了很多。”
“嗯,小孩子的话,弄成那样也难免嘛。”原来如此,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点了点头。
白泽稚子:……
白泽稚子眯了眯眼:“老板今天很不对劲哦,一直在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还把很久很久之前就约定一起忘记的事都说了出来,真的很不对劲。
“稚子很喜欢作之助吧,”咖喱店老板道,他端出来一份超级辣的咖喱,在白泽稚子下意识后仰了一下的注视中端给织田作之助,“很喜欢的话,就交个朋友吧,就算是港口Mafia也是需要朋友的。”
他拍了拍肚子:“太过在乎的话,就多在乎在乎现在的人吧。”
这是指上次,他们之间突然中断的哪个话题,在那个话题中,咖喱店老板说过自己总会死的。
白泽稚子的动作顿住,他抬头、和笑着看过来的老板对视,这种话题太糟糕了,而且每个人的生死观念都是不同的,以前的老板也不干涉他自己形成的观念,但被关了一次禁闭再出来后,老板就有些奇怪的想让他接受‘人终有一死’的这种观念。
“老板,”白泽稚子放下餐具,模仿记忆中森鸥外的双手交叉的姿势,冷静道:“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病?”
他的眉眼沉稳下来,这个时候的白泽稚子,才像是港口Mafia的准干部:“我记着正常健康的人体结构的,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异能力,而且我刚刚休息过很长一段时间,完成……完成这个任务后,我还可以继续休息下去,不用担心我的异能力出问题的。”
说到这次的任务时,白泽稚子含糊了一下。
咖喱店老板拍肚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笑骂道:“想什么呢,臭小子,只是我最近有种直觉,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这种直觉很敏感的,而且过分关心后辈可是中老年人常有的事,我的身体可健康的很呢,活到你娶妻生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说完,他又道:“还要等好久吧?等你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就得等好多年。”
白泽稚子虚眼:“喂喂喂,说这种话太过分了吧,而且老板现在都还没结婚吧。”
他侧头,看到织田作之助平静的吃着那份超辣的咖喱,看起来,那不是一份超辣的咖喱,而是特制的完全不辣咖喱。
“……不愧是太宰治的朋友。”
等等,为什么什么事都可以用‘太宰治’这个理由解释?你究竟对他产生过多大的心理阴影???
织田作之助顿了一会儿,才道:“也算是朋友吧。”
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太宰治认识了很久,大概一两年了,如果说不算是朋友,未免有些儿戏,他们之间应该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朋友关系,平时只在酒吧里见面,只吐槽日常工作、不聊私事,也不跨进对方世界的那种朋友。
他看到白泽稚子低头去凝视他的那份咖喱饭,又默默抬头和他对视,于是道:“辣咖喱很好吃的。”
好、好吃吗?可是你的头发好红,喝水的速度也好快。
白泽稚子试探性的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实在是不能相信:“闻起来好辣……”
“就是因为辣才很好吃的,”织田作之助道,“因为辣意,所以会有很多东西会被激发出来的,吃着的人,会产生一种真实的幸福感。”
嗯?真实的幸福感 ?
织田作之助把咖喱饭转了一下:“这边还没有动,你要试一下吗?”
他平静的表情和淡淡的话实在是太具有安抚性了,而且刚刚除了喝水的速度有些快,也没有表现出其他有些可怕的举动。
趁着咖喱店老板还在洗锅、没有注意这边,白泽稚子迅速取了一点,又在咖喱店老板听到织田作之助的邀请而转头时塞进嘴里。
唔……
该怎么说呢……
咖喱店老板盯了他几秒,叫织田作之助:“作之助,他吃了你的辣咖喱吗?”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点,点了点头:“只碰了一点……”
他侧头,看到白泽稚子的表情,把话截断,转道:“抱歉。”
“不用抱歉,”咖喱店老板摇了摇头,“哄孩子的话,作之助很拿手吧?拜托了,稚子快反应过来了。”
超辣的咖喱饭实在是太辣了,特别是对一个只吃过一次辣的人来说。
偏偏无论是哪方,都是有些迟钝、缺乏这方面常识的人,再加上体质特殊,所以白泽稚子只尝了一口,他的痛觉就立刻反应过来,辣意瞬间被大脑接受,空白弥漫开来。
好像反应了很久,又好像很短暂,白泽稚子缓缓眨了几下眼睛,看到自己面前落下一杯水,把端水过来的那只手上有着因为经常用枪、而形成的枪茧。
织田作之助带着歉意问:“感觉怎么样?”
咖喱店老板多虑了,白泽稚子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小鬼了,根本不会立刻哭出声,他感受着痛觉传递过来的辣味,一脸沉思着地喝了一口水,然后陷入更深层次的沉思。
等等,为什么辣意刚刚褪去不少,喝了一口水,立刻又涌了回来?!
白泽稚子、眼神死。
*
白泽稚子一阶一阶地跳下台阶,衣角蹦蹦跳跳的,他跳下来的时间刚刚好,负责接应的车辆在他面前缓慢停下来。
开车的还是门野太郎,他等车行驶了几分钟,才向白泽稚子汇报:“白泽先生,那批人已经放回去了。”
是的,去过被审讯的人不是港口Mafia的叛徒,白泽稚子提审完毕会让属下把他们放回去,只有亲眼见证过成果,敌人才会产生恐惧感,以至于甚至害怕提到‘白泽稚子’这四个字,而是取各种各样虽然奇怪却意外符合白泽稚子的代号。
这次有点不一样,白泽稚子在他们的体内装了一些小小的电子产品,用于定位和监听,他问:“太宰那边怎么样?”
“太宰干部收到消息了。”门野太郎看了一眼后视镜,“白泽先生,我们还要跟进到目的地吗?”
他拿出一个亮着许多小点的显示屏晃了晃。
系统界面上提示的所有可以回复状态的地点都去过一遍了,现在是最强状态的白泽稚子打了一个哈欠:“这件事由织田先生负责,我和太宰干部负责跟进,你们去处理我接下的其他任务。”
他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门野,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从白泽稚子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在窗外街道的某处屋顶上行走的三花猫,他侧身,斜靠在车内,看到的视野更加大,甚至可以一起看到车内的后视镜和车外的后视镜,后视镜里,有几个代表车辆的黑点。
门野太郎没有回头,继续正常开车:“已经两三年了,白泽先生。”
“才两三年呀,”白泽稚子点了点头,他突然起身,手臂搭在前座的椅背上:“怪不得门野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化……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
他的指尖好奇的戳了戳门野太郎的脖子,然后盯着那片下意识紧绷起来的皮肤笑了笑:“对待叛徒的规矩。”
车子的行驶速度没有变化,门野太郎下意识坐直:“白泽先生……”
他感觉到白泽稚子低下头、更加靠近过来,这个距离,余光仿佛也可以瞥到白泽稚子的黑色西装和白色的头发,在汽车运行声中,他听见白泽稚子道:“你也算是我的属下,那么、想不想接受我的亲吻?”
[死亡之吻]①
在黑手党中,上司发现属下的背叛时,可以选择亲吻对方的侧脸,以此来宣示对方的下场,而得到这种像是审判一样的吻后,下属一般会拼命的寻找活下去的机会,最常见的一种大概就是痛哭流涕着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出来、祈求活命。
有时候,视具体情况定,也可以对同事或上司做。
车子猛地晃了一下,白泽稚子伸手,帮门野太郎稳定住方向盘,他歪了歪头:“就算是港口Mafia也要遵守交通法则的呦,你在我的部下里混的很熟了吧,也跟着我出过任务、知道我对叛徒的手段。”
门野太郎试图回头,又被摁回去:“白泽先生,我……”
他头上的状态更新:[港口Mafia/MIMIC(异能特务科)]
白泽稚子拉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原来,这就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吗?
真的是,十分厉害啊,
如果没有记错,失踪的那名港口Mafia成员、森鸥外的亲信坂口安吾,也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呢。
门野太郎道:“属下是听从首领的命令去接触MIMIC的。”
他低声道:“MIMIC那边需要白泽先生的资料,由我传输最为合适……”
怎么能让一群从战场上存活下来、一心寻求在战斗中死亡的幽灵来到横滨呢?
非常简单,在调查到有欧洲组织拿到白泽稚子的资料时,森鸥外就已经做了准备,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把‘白泽稚子’这个人抛到MIMIC的视线内,他们一定会来抓住得到救赎的唯一一抹希望的。
但是不可能,让他们产生自己会被救赎、可以奔往战死结局这个错觉的,是白泽稚子的异能力,能把他们的所有希望全部碾碎的,也是白泽稚子的异能力。
真的是大人的恶趣味。
门野太郎的说法,听起来很合理,他身为白泽稚子属下,的确是和被森鸥外故意引过来的MIMIC交接的最佳人物。
白泽稚子掰住他的下巴,让他抬眼看向后视镜,然后问:“失踪的那名港口Mafia成员呢?”
从正常角度看,白泽稚子和坂口安吾根本不熟悉,和他的交点也寥寥无几,无非都是森鸥外的亲信、或者都认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罢了。
他不可能知道坂口安吾是卧底。
而哪怕没有系统,可以经常和坂口安吾接触的森鸥外也有很大的几率发现这件事,无论坂口安吾的演技和伪装有多么高明,他总要向异能特务科传递信息,森鸥外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也是一个把港口Mafia掌握的很细致的首领。
从现在的结果看,坂口安吾是暴露了,不知道门野太郎有没有暴露。
同为卧底的门野太郎真诚道:“他被首领派去MIMIC卧底了,白泽先生。”
白泽稚子看着后视镜里的倒影,他扬起一抹笑,声音冷下来:“最后一个问题,跟在我们后面的那几辆车,也是森先生让你通知的吗?”
这也是他突然询问门野太郎需不需要死亡之吻的原因。
从白泽稚子上车起,就有几辆车远远的吊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刚好可以在视野内看到的距离。
MIMIC的成员都穿着灰色的衣服,像是携带着满身的灰尘和黑暗,还有代表了身份的枪,他们想要藏在车上追踪什么人,正常的轿车肯定不行,所以选择了出现频率较小的货车,非常显眼、但车内的景象足够隐蔽。
任谁被货车跟踪了几条街,都会怀疑自己被瞧不起了,进而勃然大怒的。
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来MIMIC的作风,真是一群悍不畏死的幽灵。
门野太郎下意识想扭头看向后面,但被白泽稚子制止住:“白泽先生,绝对不是属下!属下……”
“知道我行程的只有你。”白泽稚子打断他的话,他盯着后视镜几秒,“如果不是你的话。”
卧底属下的演技需要再提高一些了,白泽稚子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想起了太宰治,如果太宰治是卧底,那么就算每个人都有系统提示,也会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甚至会对他产生错怪的愧疚等情绪,而不是像门野太郎这样,一旦知道他是卧底,有些表情的伪装就显得过分虚假了。
要白泽稚子选的话,他会选择让卧底都忘记自己是卧底、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情报传递过来,这样,卧底的各种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你的定位器产品需要更新一下了,门野君。”白泽稚子抓住它,把它扔出窗外。
既然不是门野太郎通风报信,那么,只可能是他身上一直带着的某样东西,让MIMIC随时可以知道他的位置,比如,可以追踪到那几名被放回去的MIMIC成员的定位器。
定位器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它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又在地面上跳跃着翻滚了几圈,最终停下时,屏幕已经裂开了,有电子芯片散出来。
不知道远处跟着他们的那几辆车能不能看到,反正开战信号已经发出了。
白泽稚子瞥了门野太郎一眼:“给太宰……干部汇报情况,然后回去,带着其他人做任务。”
他眯了一下眼,敷衍性的警告道:“这次,虽然是首领吩咐的,但是也算背叛,回去记得领罚。”
说完,白泽稚子就下车。
只让门野太郎去领罚,没有多说什么其他话或自己来负责惩罚的部分,还是因为森鸥外,对非常厌恶‘背叛’这种事的白泽稚子来说,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过了几秒,那几辆很嚣张尾行的货车驶过来,在白泽稚子和驾车离去的门野太郎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白泽稚子,在白泽稚子附近停下车。
白泽稚子把外套扔在花坛上,扭了扭手腕:“都说了,我的体术不太好,还非要来找我进行战斗。”
这种话,如果是在几年前说出来,立刻可以收获一群绿了脸的敌人,但MIMIC的成员是刚来横滨的,关于白泽稚子,他们只了解一些纸面资料和那几个回到基地后、交代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的成员。
货车的车门打开,拿着枪的MIMIC成员依次下车,
白泽稚子甩了一下手腕,勾唇、露出一个很轻的微笑:“——但那是几年前了,现在的我,体术还不错哦,起码碾死某只毛毛虫是很轻松的。”
“不过你们居然拿枪哎,这样真的公平吗?”
MIMIC的那批成员中,有一个人站出来,他道:“白泽稚子先生,我等奉首领之命……”
“强者在战斗前宣言,是死亡预告;弱者在此刻发言,则是遗言。”白泽稚子发动异能力,他的笑容扩大,“你这家伙,以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称之为首领的吗?”
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周身亮起白色的光芒,模糊了空气和他之间的距离,也模糊了那头耀眼的白发。
这是在没有属下的时候,白泽稚子的战斗方式,既然没有人掩护自己,那么就抗下所有的伤害,反正他的自愈能力很强。
比起在属下的掩护中毫发无伤的靠近敌人,这种一步一步接近他们的姿态,更能激发出敌人的恐惧和疯狂的求生欲。
MIMIC的人显然在情报上了解过这一点,立即开枪。
血色在白色下消融。
…………
白泽稚子找到之前站出来说话的那个人,在他身上翻了翻,翻出来一个通讯器。
这些人都是曾经是在战场上作战的士兵,退出战场后都在追求死亡,仍然保留军队的作风,所以通讯器里只有一个记录记录上的电话。
省了一个一个打过去试探的功夫,白泽稚子开心了不少,他擦了一下脸,把脸上的血迹擦去一些,然后拍了拍好心借出通讯器的先生:“十分感谢呀,不过现在还是一场无麻醉手术,你们居然打头,弄的脏兮兮的,还很痛。”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果然,体术根本没有嘛用嘛,只能和毛毛虫打架,但现在根本用不上~”
好心人先生一直在颤抖,不过因为白泽稚子按照自己的设想、小小的治愈了他的声带部位,所以倒是不用担心大白天的扰民。
电话打通了,白泽稚子看了一眼,帮好心人先生把湿掉的头发拨开:“摩西摩西,请问是首领先生吗?”
他歪了歪头,小声道:“这样说感觉好奇怪,总有种在叫森先生的感觉呢。”
通讯器那头,传来的居然是日语,不过可以明显分辨出来说话的人是外国人,“你是白泽稚子?”
嘛,不过也不是很惊讶,毕竟是首领嘛,会说日语好像很正常的样子,白泽稚子迅速进入正题:“是的哦,请问首领先生叫什么?森先生大概在听,我叫其他人为首领,感觉好别扭~”
对面大概被他非常符合年龄的语气哽了一下,MIMIC的首领道:“纪德,我叫安德烈·纪德,来到横滨……”
白泽稚子打断:“是为了寻找宿命的归处?”
MIMIC的全体成员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他们非常了解战斗和人体,知道在作战中怎么快速击杀敌人,也知道攻击哪些地方会疼痛,更知道怎么配合阻碍敌人的前进。
为了把他们全部抓住,白泽稚子吃了不少苦头,还好提前把外套脱/下了,之后可以穿上、挡住衣服的破损,不然恐怕会有无辜的横滨居民惊恐报警。
不过,刚刚的枪/声太密集了,恐怕正常的居民也都不敢过来吧。
直到现在,那种令人作呕的疼痛还在白泽稚子的骨髓里纠缠,这种状态下,白泽稚子非常尖锐和神经质,需要森鸥外的安抚才能平静下来。
但现在是任务进行中,白泽稚子道:“不可能的哟,在我这里,你们是绝对找不到归宿的,但是可以来试试。”
“你那里应该有定位器吧?就在这里,快来把你的属下领走啦,森先生要来接我啦,他们留在这里,是会吓坏普通居民的,而且还要麻烦好多人,所以还是让你领走吧,快点哦。”
在快要挂电话之前,纪德问:“对于你来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白泽君。”
白泽稚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听到纪德道:“我看过你在港口Mafia的履历和档案,非常的出色,可是却没有一点的目标,像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
履历和档案,白泽稚子歪了歪头,果然是森先生搞的鬼,好过分~
一切应该都在森鸥外的计划之内,结局已经早早定下了,所以白泽稚子在听到某个词汇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纪德问:“白泽君,你是为了什么而活?因为身上背负着哥哥的性命吗?”
白泽稚子冷下来:“除了‘活着’这一个理由,也没有其他答案了吧,其他的回答,本质也是如此,所以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平静道:“没意思透了吧,你是为了什么而活?国家?荣耀?人民?自己?”
“说到底,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白泽稚子轻嗤一声,“不要把意义看的太重要,每个人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然后不等那边回答,就把通讯挂断。
地上的人都还没有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白泽稚子又挨个摸了一边,把他们全部治疗完毕,才迈步去花坛那里,在一片被风吹的摇曳的花丛中找到自己的外套。
花坛里的花属于绿植,平时会有人专门负责浇水灌溉和修剪枝叶,所以长的很好看,花香也很清新扑鼻。
但白泽稚子身上都是硝烟味和血的气味,根本闻不到花香。
他把外套拽过来,搭在肩上,然后坐在花坛边缘,一边摁住自己轻微发抖的手,一边看着终于陷入昏迷的好心人先生们。
在孤独的等待中,白泽稚子翻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电子产品,发现MIMIC的成员实在是太专业了,一个电子产品都没留下,全被子弹打坏了,回头又要换一大批新的了,好麻烦的。
他往后仰,轻压住花枝,白色的花朵蹭的耳朵很痒。
它们都是一些很弱小的生物,别说是白泽稚子、就算是路过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地把它们摘走,让它们结束短暂而美丽的一生。
可是它们都是有根的。
白泽稚子把耳边的花朵拨开,然后抹到了湿漉漉的痕迹,应该是哪次头部受伤后留下的血迹吧,明明没有吃辣咖喱、头发还是变成了红色,他又慢动作仰起来,低头坐着等车来接自己。
没有让他等太久,好像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有一辆车缓缓停在他眼前,开车的人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惊悚和恐惧等情绪,道:“白泽先生,首领让我来接你。”
司机是森鸥外的亲信,平时也经常见到白泽稚子,但还没有见到过刚刚退出任务状态的白泽稚子,还好来的不是其他不熟悉白泽稚子的人,不然说不定转头就跑、顺便退出港口Mafia。
恐惧之类的眼神看到的太多了,白泽稚子没有在意,他委屈的张开手,歪头问:“有没有衣服?好冷啊~”
冷的仿佛连异能力都被冻住了,完全不想动,只想拼命缩起来取暖,这个时候,白泽稚子才突然理解很久很久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当时他以为自己毫不在意,但没想到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一提到冷,他还会想起兰波、那个哥哥的虚假合作伙伴。
说起来,离那场接连的爆炸事故,好像也才只过去十年,真短暂呀。
连坐车去港口Mafia总部的时间,仿佛都比这十年漫长的多,白泽稚子在车上换了一套衣服,顺便把身上的血擦了擦,虽然还是有种奇怪的生命味道,但总算不至于那么惊悚了。
把一切都收拾好后,白泽稚子便安静的坐在后座、一动都不动,一直凝视着车窗发呆。
司机注意了一下,发现除了车辆行驶时的自然晃动,他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想要求见港口Mafia的首领,必须经过一道道严格的手续,上次、白泽稚子就在电梯里挠了好几分钟的墙,那些手续才进行完毕,可这次是港口Mafia的首领想要见白泽稚子、提前通知过属下,所以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只需要白泽稚子自己蹦蹦跳跳的上去就可以了,可以试试能不能杀森鸥外一个措手不及。
白泽稚子没兴趣,他按照正常步速进电梯,在电梯里看猩红色的荧光数字一下一下、按照某种机械的规律变动,又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走廊,才看到首领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
门立刻被拉开,爱丽丝从门后看过来:“白泽~白泽白泽~”
白泽稚子低头看她,“……爱丽丝。”
爱丽丝拽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房间、用脚跟碰上门,朝室内喊道:“林太郎~白泽来啦。”
然后她拉着白泽稚子盘腿坐下,笑着道:“白泽的手好热~”
很多时候,白泽稚子都可以理解森鸥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爱丽丝,这里不是指那种奇奇怪怪的感情表现方式,而是那种面对家人一样的放松和安全感。
爱丽丝在身边的时候,其实是不用在乎敌袭的、也不用担心被突然而然的敌袭带来的伤和后遗症。
白泽稚子是主观治愈系,所以根本无需担心伤,只要他自己能够并且愿意去调节心理状态和认知,他就可以做到像神明或兵器那样,不惧生、不畏死、感知不到疼痛,甚至不需要正常人生存时需要的一切,比如补充能量。
如果他愿意的话。
这种改造自己、变得强大的快捷方法,早在一开始就被北川星极严令禁止,后来森鸥外教导着他摸索自己的异能力时,也提到过绝对不要做类似的事。
哪怕心态上再不像人类,白泽稚子也是一名人类,一旦改造自己,就会产生和其他人类最本质的区别。
森鸥外走过来,摸了摸同时仰头看他的两只盘腿坐孩子的头发,然后反手贴了一下白泽稚子的额头:“稚子的体温有点高。”
白泽稚子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终于开始抱怨:“我好冷呀,森先生,原来冷会传染的吗?兰波先生好过分。”
有这种异能力,白泽稚子感觉到冷的时候,体温就会升高。
“稚子还记得兰堂?”森鸥外低笑,他半蹲下,用手拍了拍白泽稚子的背,非常熟练的顺毛,“我在这里,不会冷吧,把温度降下去好不好?”
森鸥外用的是陈述句,就像很久以前,他帮白泽稚子处理心理问题一样,这种平静的语气最有效果。
白泽稚子点了点头,听到森鸥外又问:“发生了什么,稚子?”
如果只是普通的应对一群敌人,白泽稚子是绝对不会表现成这样的,监听器在战斗开始没多久就损坏了,森鸥外不知道中途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白泽稚子在乎的事情不过,可以锁定几个目标。
最近不适应的事情太多了,连续跟着发生,本来白泽稚子可以像之前一样自己调节好,直到最后又被近乎‘你害死了你哥哥’的话戳了一下。
哪怕是森鸥外要对付太宰治也好,面对一群从战场上下来的不怕死的幽灵也好,白泽稚子都可以单独的处理好。
如果只是森鸥外要对付太宰治,那么从计划成功的那一天,彻底把一切都划分清楚就好了,哪怕他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只单独应对那批难缠的对手,白泽稚子会在任务结束后,独自在花坛坐一会儿,然后向森鸥外撒娇要假期,回宿舍睡一觉。
如果,在一开始,森鸥外就轻描淡写的说过针对太宰治的计划……
总之,很多件事情加起来,再加上最后,纪德用最不伤人的语气说出针对白泽稚子最有效的话时,量变转化成了质变。
爱丽丝抬手,摸了摸他的后颈,把后面一下块白泽稚子没有看到的血迹擦掉,然后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小兔子乖乖,还是白乎乎的。”
只是擦拭的话,哪怕用力去擦,白色的头发上也会留下一点很浅很浅的绯红。
白泽稚子顿了顿,还是没有问森鸥外,为什么MIMIC的首领会知道有关他哥哥的情报,他和森鸥外对视一眼,问道:“我好困,森先生,可以睡觉吗?”
森鸥外微笑道:“当然可以,稚子是要回办公室睡还是在这里?”
“在这里吧,”白泽稚子揉了揉头发,“我睡地毯就好了……森先生等下要接见什么人吗?”
“不行哦,”森鸥外伸出一根手指、否定的摇了摇,“不愿意睡床的话,那就椅子吧,今天的太阳可是很好呢。稚子先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喝下午茶或者吃完饭。”
他若有所思道:“稚子好像很久没有陪我一起用过晚餐了。”
白泽稚子靠在爱丽丝身上,没有回复。
“稚子?”
爱丽丝低头看了看,然后伸手扶住睡着的白泽稚子。
*
总有一天,森先生,也会抛弃‘白泽稚子’吗?
不、在他们看来,那根本不是抛弃,而是斟酌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