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横滨凌晨三点四十一分的街道,把白天残留在夜里的人间气味都吹散。
北川星极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身后。
周围是空荡荡的街道,和可以称的上是寂静的氛围,这在横滨,实在是太古怪了。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横滨的各个势力神经都有些敏感,连普通市民们都察觉到了几分,上下班都急匆匆的,也从来不讨论同事中有谁莫名其妙地再也不来上班。
现在的气氛很正常,如果有人声的喧哗才是不正常的,所以北川星极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懒懒地跟着系统的指引往前走。
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视野有些特殊,像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各种页面被他用视线漫不经心的拉过关闭,只留下最基本的桌面指路设置:各种灰白色的线条穿插交集成一个清晰的横滨地图,像是血迹一样的红色指示在地面上蜿蜒前行。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北川星极就宛如一只白色的猫咪,踩着一条直线、每一步的步伐都是标准距离,脚步声也接近与无。
耳边,寂静到能使人窒息的横滨突然多了些什么,从凝固世界的寂静淡淡转化为人世间的安静。
北川星极停住,向前方的某个小巷看去。
某种他很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人类被塞住嘴巴时的闷哼声一起传来,隐隐约约的,为这里的场景增加了几分诡异。
冷月把清冷的光辉洒在这片土地上,它们像是一层朦胧的白纱,又或者黑暗中仅存的光明绳索,一旦黑暗中的人抓住它,就会被拽入光明之中。
光明的绳索在小巷浓郁的昏暗前止步,犹豫的徘徊。
视野中的指引也在这里拐入小巷,北川星极没有像光明一样犹豫,他调整自己的步伐,脚步声还是很轻,但在进入小巷时,步伐已经变成了少年人的活泼。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掠过北川星极此时登入的小号的脸庞,被他的白发反射,最终匆匆抚摸一下他燕脂色的眼眸,便离去。
昏暗的小巷在北川星极的眼里被系统界面照亮,他快速把系统提示的一些有关此号情绪、BUFF和DEBUFF都看一遍,然后,在巷口的黑暗中,他的神情开始发生改变。
——-开始入戏。
系统把巷子中的一点标亮,那是一个在巷子中部的隐蔽处戒备的港口Mafia成员,在北川星极看过去的那一秒,他的名字浮出头顶:[门野太郎]。
有名字,不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港口Mafia,起码,系统注意到了他,而不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头顶只有很敷衍的[路人]或[港口Mafia]。
门野太郎也刚好看过来,他好像有些吃惊,随机快步从隐秘处走出,低头道;“白泽先生!”
白泽稚子,北川星极现在正在操控的小号,也是港口Mafia的成员之一,不过比起门野太郎,他的职位就要高出许多。
同时,‘白泽稚子’也是现任港口Mafia的首领、森鸥外的亲信之一,是少数几个从森鸥外还是医生时期就跟随他的人——当然,也被某些特定的人认为是倒霉鬼。
白泽稚子轻飘飘的看了门野太郎一眼,开口报时,“凌晨三点四十三分,这个任务,你们是前天下午五点四十二分接的。”
在港口Mafia中,他的风评很奇怪,其他人要么是尊敬崇拜他、要么是极度厌恶他、要么是惧怕他。
不巧,只有森鸥外的另一名亲信和小倒霉鬼——太宰治,敢把这种极度的厌恶表达出来,所以剩下的人都只有两个选择,崇拜或恐惧。
这不是一道单选题,它往往是多选。
门野太郎的头更低了,他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只要在白泽稚子手下临时做过事、或者和他一起出过任务,就很容易理解凌晨三点多还没有下班的白泽稚子是什么意思:废物,认错。
而被他这样问过的人,都深刻的体会到两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一、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
二、不要和强者顶嘴。
特别是,这个强者是在指白泽稚子的时候,乖乖认错要比解释更有利。
果然,白泽稚子只是看了一眼门野太郎,什么都没有说,他走到巷子深处的时候,巷子里的场景已经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追查背叛了港口Mafia的叛徒,据说他为港口Mafia带来了少数的钱财武器损失和极大的心理伤害。
森鸥外亲口所述。
白泽稚子懒得理他,连份具体的任务信息都没有发过来,绝对是森鸥外在深夜秃头沉思时,发现他有一名亲信快到了下班时间,于是挑了一个玩笑任务,对他进行人道主义的任务派遣。
小巷内,有几名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港口Mafia,他们刚刚站起来不久,膝盖或其他关节处还沾着不属于自己的血迹,“白泽先生!”
这些人的头顶都没有名字浮现,可以当背景板看待。
白泽稚子点点头,看向目标人物。
叛徒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黑色西装,而是常服,他的外套被扒下来、临时充当了绳子用,嘴巴被衣摆紧紧塞住,身体不正常的扭曲着,看起来关节也被反复卸过。
在一小时之前,叛徒刚刚被这支小队抓到并就地审讯。
一个小时过去了,横滨更安静了,但他们显然没有审讯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仅如此,小巷里还被弄的鲜血淋漓的,也不知道过几天、附近的居民终于有勇气过来看看时,会有什么想法了。
“我知道大姐为什么不把审讯室借给你们了。”白泽稚子道,他走到那名叛徒面前。
从那名叛徒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明显比其他人小了一些的黑色皮鞋行至眼边,然后,他就被人捏住下巴抬头。
白泽稚子半蹲下、把他嘴里的衣摆拿掉,不太感兴趣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牙齿、溢满了伤口和血迹的口腔,想了想,道:“好像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叛徒说不出话,只能像将死的狗一样喘息。
在场除了白泽稚子外,唯一一个有名字的门野太郎低声道:“白泽先生,他曾在尾崎大人那里待过几天。”
白泽稚子恍然大悟,“做过大姐的手下?怪不得会派我来,大姐可是最讨厌背叛了。”
他低头,凑近叛徒,饶有兴致地问:“你该不会还没有把所谓的情报送出去吧?那落在我手里,你就亏大了。”
说完,白泽稚子打量了一下叛徒有些溃散的瞳孔,站起来,淡淡道:“伤的太重了,先治疗吧……堵住他的嘴。”
一名港口Mafia蹲下去,把衣摆重新塞回叛徒嘴里。
白泽稚子用左手捏住右手的白色手套指尖,一根一根地把它拽下来,站在他身后的门野太郎伸手接过。
“所谓审讯的美学,可不是这样的,要是大姐来,恐怕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吧?连毫无审美观的自杀狂都接受不了这种粗糙的审讯呢。”
审讯的美学这种东西,只有神经病才会执着吧?而且毫无审美观的自杀狂指的是太宰先生吗?传闻果然正确,白泽先生和太宰先生天生不和。
其他人默契的往后退去,把空间留给白泽稚子。
白泽稚子伸手握住那名叛徒的手腕,轻声道:“放心,无论过程如何,你是一定可以享受到叛徒的下场的。”
“异能力,”
“——-天使之哀。”
白泽稚子,主观治愈系异能力者,港口Mafia梦中的白色死神。
所谓主观治愈系,是指,当白泽稚子发动异能力的时候,所有被他触碰的人,都会被治愈成他‘认为’的健康状态——哪怕这个所谓的健康状态是指三头六臂、血条爆满。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这种主观型异能力,遇到了治愈系,便焕发出不可思议的色彩、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唤醒令人从心底厌恶的深渊。
在私下里,大家都公认,这根本不是什么治愈系异能力,而是上天赐予白泽稚子折磨人的能力,他们用绝佳的脑补能力确认了能顾觉醒这种能力的人,性格究竟有多么扭曲。
于是下一刻,某种尖锐到不似人类的哀嚎响起,“啊啊啊啊——-”
这种可以立刻引起人类疼痛共鸣的哀嚎声被衣摆塞回嘴里,只泄露出一分,但也足以让小巷内的氛围瞬间紧绷。
白泽稚子漫不经心的侧了一下首,在这种背景音里敷衍的审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有什么目的?窃取到了什么情报?组织在哪里?多大规模?”
每抛出一个问题,伴随着的都是叛徒往上扬去的音贝。
白骨刺破肉和皮肤,挣扎地在空气里开出具有森然美感的骨花,零散的血肉为这些骨花染上绮丽的绯红,血液在狭小的血管里汹涌澎湃,撑鼓着具有弹性的血管。
终于,叛徒的哀嚎突破了某种境界,开始失声。
效果达到了,白泽稚子凑过去,闻了闻森然绽开的骨花,又有些嫌弃的偏开头,“好臭。”
他道:“真是麻烦,审问吧,记得把口供交给大姐一份。”
骨花开始凋零,不、那不是凋零,而是按照其生长的轨迹,又硬生生的压缩回去。
究竟是骨头生长时的痛感强烈,还是骨头压缩倒回的痛感强烈?
门野太郎不知道,他只能按照计划,默默单膝下跪,对白泽稚子行礼,“是属下办事不利,劳烦白泽先生费心。”
白泽稚子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见了血的原因,心情很好,他勾了一下苍白的唇,“属下?”
“我曾跟着白泽先生做过几次任务。”门野太郎早有准备的解释道,白泽稚子这个人,对时间特别敏感,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某件事的具体时间和转折时间,只要他对此关注过。
但对其他事,比如人类,除了少数那几个,他从来记不住。
仿佛患了时间超忆症。
白泽稚子歪了一下头,毫无波动的道:“哦,那你是想,当我的部下?”
“不考虑考虑吗?我对背叛了我的人的手法,只会比今天更狠。”
在白泽稚子的特殊视野中,自门野太郎单膝下跪起,便有一个有关阵营的头衔在他头上浮现:[港口Mafia(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和北川星极的大号有一些联系往来的官方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