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他的裤腿随意叠翘,靠上她的小腿,让热意的蔓延范围更广。
言梓隐隐揪紧餐巾纸,“没有的事。”
脸上发热,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拿出内桌没人用过的崭新餐具,递到盛淮面前。
“你的。”
顿了顿,“两套,还有一套给额……小嘉怡。”
盛淮从容不迫地接过东西,笑了笑。
说话间,孙嘉怡在餐桌上东拉西扯,从娱乐圈多么难混到片场哪位明星其实是个阴阳人,年龄小,口无遮拦,几次都想兴致勃勃的聊点更劲爆的话题,都会发现碗里多一筷子菜,盛淮夹的。
“真周到。”
严森成熟,看得懂,目光在三个人身上飘来飘去,意味深长,“本以为你小子更喜欢温静款,原来更喜欢活泼型。”
言梓心跳失速,人也稍稍低头,一筷子一筷子吃,稍微吃得快了些,呛咳两声。
手边多了一杯温水。
盛淮倒的。
漫不经心给她备好,又懒散开口。
“没有严叔藏得深,这几年帮助过的新人各有不同。”
从容得体,话里藏话,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不像她。
从碰到盛淮开始,她的心脏鼓噪喧天,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往外飞。
言梓低敛眉眼,去拿水杯。
恰好碰到盛淮的手指。
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只有指腹边缘有些暗色厚茧,黏在指尖,咯到她的手指。
她猛一缩手,像触电,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透明玻璃杯子斜在精致瓷盘中央,水花涓涓往下淌,打湿了助理为今天晚上准备的长裙。
深乌一片。
她骤然起身,略带歉意,“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收拾一下。”
严森抬眼,目光深邃,“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严先生,只是水,一会儿就能回来,你们先用,不用等我。”
从门口出去后,转了个弯,走进洗手间。
站在一面灯光明亮的化妆镜前,狠叹一口气。
太狼狈了。
全程失态走思也就算了,还打翻水杯,浑然没有定力,只要一想到盛淮就坐在旁边,言梓整个背脊都是紧绷的。
没有窃喜,甚至有些失落。
明明两个人同一立场,她心思攒动,盛淮却泰然自若,为人处世的老练度堪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盛淮才是标准演员。
她借来个吹风机,把自己的裙摆吹干净后,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只是刚出门口,就听见有人轻咳一声。
言梓脚步骤停,近乎不可置信。
“你……”她左右看看,“你怎么在这?”
“他们……”
盛淮环胸抱臂,懒懒散散的靠在外延墙壁,身影被昏灯拉的很长,手指中晃着跟电子烟,往餐厅方向撇眼。
“还在里面。”
“那你怎么出来的?”
“告诉他们咱俩是一对。”
见言梓露出不知道是讶异还是骇然的震惊表情,不轻不重地低笑一声。
“骗你的。”
盛淮起身,又朝着她走,低头看她,“总不能放我家小艺人不管。”
小艺人……
言梓脸上依旧泛红,密密潮晕往脸上贴,热腾腾的。
“你别乱扯。”
原本已然平和的心绪,又开始缓缓跳晃起来,推他一把,“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话音刚落。
陷入一个怀抱。
言梓呼吸骤停。
男人懒靠在她肩头,暧昧而着迷的摩挲她的蝴蝶骨,一双桃花眼眯着,顺势亲吻她耳垂。
啵。
仅一下。
言梓抬手,却被他抓住手腕,反向按上墙壁。
背脊撞上冷硬的墙面,凉热不均的汇于身体。
“盛……”
下一刻。
滚烫的气息压上她唇瓣,汹涌的亲吻接踵而至,深入浅出,吞掉她所有尾音。
“从今天见到你开始,我就想这样对你。”
嗓音瓮沉,手指按住她的手腕,扣在她头顶。
反复研磨粉嫩的唇瓣,带着点绵绵情意。
恍惚间,言梓半眯着眼,隐约看到对面墙体上挂着一幅老旧海报。
周愫红一身旗袍,风情万种,下方是花体片名—
——玫瑰饕餮。
盛淮终于放开她。
她轻轻喘息,脸上浮涌潮热的火焰,蔓延到耳根。
回去的路上,她始终低头,一眼都不敢看盛淮。
连严森询问她对某个项目有没有兴趣时,都心不在焉。
“什么?”
“玫瑰饕餮Ⅱ。”
第一部主演周愫红,结局开放式,许多影迷等候多年,只等到周愫红息影的消息,严森提到这部戏,约莫是想重塑经典。
算好饼。
盛淮坐在旁边,慵懒嗤笑。
“严叔,劝您还是放弃这个项目,没有续集的作品,才能永驻神坛。”
“毕竟您也不希望人们对于周姨的情怀被消磨殆尽吧。”
“至于她。”
盛淮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整个人往后靠。
“她叫言梓,有名有姓,有成名作,不是什么人的替代品。”
顿了顿,顺带揶揄。
“要做也做新的情怀接班人。”
言梓脸上发烧,像是黏上了燥热萤火,她低头轻咳。
端起桌面上的杯子,抿一口。
浓厚醇香入口,甜丝丝地滚入喉咙,沾舌即走,很快卷入腹腔,无穷无尽的后劲密雨般翻涌上来。
淅沥浇打她理智,晕胀晕胀的。
严森饶有兴味,转向言梓,“盛家小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言小姐,你的意思呢?”
言梓上下嘴皮磋磨,唇角蠕动,刚想开口,话头又被盛淮懒洋洋截过去。
“她说了不算。”
“谁说了才算?”
盛淮漫不经心地抿酒,眼皮也不抬,“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这样子,大有她私自答应也不行的无赖劲儿。
拒绝了人,还没忘记举起酒杯,捏攥在长指中晃了晃。
“敬您一杯。”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很盛淮。
安静发昏的氛围中,有人率先爆出一声笑。
“盛淮。”
“你小子果然有点意思。”
就算被夸奖,盛淮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杯酒喝的干净,面色不改,懒洋洋的往后靠,轻掀眼皮,一副皮笑肉都懒得笑的模样。
“还得多谢严叔成全。”
多会耍字眼一人。
寻常情况下,他绝不会说“成全”,而是“提携”,现在摆明不管严森答应不答应,他都口头代替严森答应了。
她唇角蠕动,还是选择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两位互相交锋。
少倾。
严森笑着,从上衣衣领中掏出两张邀请函,放到言梓面前。
黑底烫金,正面用漆黑描金的字迹烫上几个大字
——风尚年终酒会·邀请函
瞳眸骤缩,抬头看严森。
这是顶层大佬才有资格参加的私密酒会,邀请制。
有人说,这不是一场酒会。
而是一场站在金字塔尖的狂欢。
各位顶流艺人团队虎视眈眈,暗中撕咬,热搜多少轮,就为了撕下这块大饼。
孙嘉怡第一个发出惊呼。
“舅舅,您怎么能这样子,早几天我给您打电话,您说您没有办法弄到其他名额的,为什么言言姐会有,您这也偏心的太明目张胆了点。”
严森从容不迫,拍拍旁边孙嘉怡头发。
“你还小,名额要留给需要的人。”
见孙嘉怡颇有异议,又告诉她。
“你母亲说……”
说什么,严森没有说出口,孙嘉怡捂住耳朵。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说了,不就是告诉我不要当混圈婊要当正经八百名媛小姐在外面不要丢了孙家人的面子吗?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严森神情微妙,停顿片刻。
“说你还没跟盛家小子订婚就绯闻满天飞,不符合传统理念。”
孙嘉怡:“……”
小声嘟囔。“反正以后也要嫁给盛淮哥,有绯闻怎么了?”
言梓本来还在小口抿茶水。
闻言揪紧裙摆,垂下眼皮。
不多开口。
反而盛淮一副随性肆意模样,手臂撑上沙发靠垫,漂亮的桃花眼略微上挑。
“现在谈婚论嫁……”
言梓用余光瞟着他流畅的侧颜,听他掰扯。
“对于小嘉怡来说,还是小了点。”
“诶?”
对面孙嘉怡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我哪里小了?淮哥也才二十多岁。”
盛淮百无聊赖地挑挑眼皮,“你刚刚叫我什么?”
“……淮哥?”
“这就对了。”
说话时,神色藏进浊白花灯,单手支颊,慢悠悠补充。
“我目前就一个亲妹妹,倒也不介意再多一个非亲的。”
言梓:“…………”
果然狡猾。
她稍抬眼皮,便看到对面孙嘉怡瞪圆了眼睛,似是说不出话。
凑桌临近尾声。
严森准备送她回去。
她侧身,看到盛淮漫不经心地跟在孙嘉怡身后,听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有一搭没有一搭接腔。
偶尔抬眼,与她视线相对。
她迅速转眼。
“好。”
“劳烦严……”
骤顿。
“严先生。”
孙嘉怡似乎还没有逛够,一同下楼后,朝着她摆摆手,走向相反方向。
盛淮也一同陪着去,只是临走之前,意味不明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早点回家。”
他眯着眼睛叮嘱,“不要在外面逗留。”
手掌极大,轻重不明地覆盖住她的肩头,温热的触感沿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四处蔓延,像在神经末梢上飞速传导的光电信号。
震颤一瞬。
她淡淡应声,“嗯。”
心跳如鼓。
走到一楼旋转门门口,言梓回头看,潮流尖货琳琅满目,艳色浓粉对面也能是禁暗素灰,晃金流苏飞流而下,条条坠地,远方是浓厚的小香风,近处是礼仪端庄的守门人。
心心念念的身影如隔云端,纸醉的味道却像咸呛海潮迎面扑来。
严森见她停步,低头看她。
“怎么了?是丢下什么东西了吗?”
她摇头,转过身,踩着细尖高跟鞋往前走。
“没什么。”
她兀自摇头。
身形漫入昏影,脚踝绷直,跟在严森身边步履缓慢,一路走到车边。
助理在前方开路,微微鞠躬,她顺势握住旋转门把手,准备用劲,却感觉另外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手背。
不似盛淮,抓住她的手指骨瘦低凉,恹恹却有力,就着她手指力道一同扶住门把,如冰山冒了个尖。
深邃的眼眸离她很近。
“言梓。”
“你愿意再往上走一步吗?”
“或者这样问,你愿意到我这里来吗?”
是邀请。
言梓转过身,静静看他,“严先生,我……”
“不用着急回答。”
他拿出一张名片,送到她的手心中,同时摘下自己的名贵方巾,系上她的脖颈,整理好。
慢条斯理。
“言小姐,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也很期待你的答案。”
邀请她上车。
言梓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
夜晚无风,漆黑的小路边燃着几盏昏黄路灯。
她住在安保严密的小区中,通过门禁卡开门、上电梯、打开家门。
踢掉高跟鞋。
抛尸一样把自己扔进客厅沙发中。
她在北城没有房子,这套是盛淮用公司名义为她租的,高档小区高档配套,甚至小区内就潜藏着其他大小明星。
房间并不算大,但胜在地理位置够好,无限靠近繁华市里,站在全景观飘窗前,城市的烟火璀璨尽收眼底。
她无心去看,懒塌塌抬眼,上望天花板。
没一会儿,想起来自己的妆还没有卸,又挣扎着起身,卸妆揉着自己酸疼发硬的肩膀。
洗了个澡。
再出来,发现自己的手机又多了几条未接来电。
绝大多数都来自自己的经纪人。
她蹙眉。
正考虑着要不要回拨时,手机又开始嗡鸣。
言梓接起来。
那头的声线有些慌张,且带着急促。
“言言,今天都怪我,非要让你去跟严总去吃什么饭。”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你跟严总,被拍到,上热搜了。”
“今天晚上严总是不是送你回家了?”
言梓犹疑一秒,脑海中浮现出盛淮的脸。
“是。”
“除了送你回家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没有跟你进家门吧。”
她否认迅速,“没有,只送到小区门口。”
“言言,现在公司在紧急开会,公关经理正在给淮哥打电话,淮哥给方向之前,你不要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发表言论。”
“不要产生好奇心,不要去搜广场。”
“如果一定要看,切小号。”
这种情况,言梓从走红那一天起,就经历过无数次,热搜也挂上去过好几条。
她语气平和、寡淡。
“我知道。”
寻常情况下,大型公关事件都会汇报给盛淮。
但是今日,言梓破天荒多问一嘴。
“盛淮有说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吗?”
“淮哥?”
那头也在忙碌,跟身边人碎碎念些什么之后,重新告诉她。
“还没有联系上,听说他今天好像有些私人事情,电话也没接。”
言梓半敛眉眼。
“我知道了。”
神情藏进混明不显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