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查兰带着尼雅来到了距离圣玛丽精神病院只有一街之隔的街区之内,推开了一间酒馆的门。伊斯罗廷的酒馆都会在宵禁之前打烊,这家酒馆看上去也并不例外,内里漆黑一片,门扉紧闭。查兰却视若无睹地擅自推开了门,带着尼雅走了进去。

“坐吧,这间酒馆位置不错,今晚我们租下来作为指挥部。不过现在这里面没人,都去圣玛丽了。”

查兰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了一小团火焰,那火焰被她随手一甩,迅速飞向酒馆角落里的一张餐桌,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尼雅走过去坐下,查兰脱下风衣外套,丢给尼雅。尼雅下意识接住,就听查兰道:

“穿上,别感冒了。”

一边说着,查兰一边卷起衬衫的袖子,走向酒馆的后厨:“你?等会儿,晚餐一会儿就好。”

这位队长,你?要亲自做饭吗?尼雅吃了一惊。

查兰消失在了后厨门后,尼雅看了看手?里的风衣外套,缓缓将?其套在了身上,倒还挺合身。她心里嘀咕道:查兰·唐泽,这女人有些帅得过分了,不知道是直还是弯的,若是出现在她前世的世界里,怕是能有一堆迷妹。可惜,不是能让她动心的类型。话说回来这风衣质感可真好,这么飘逸,打起架来简直逼格拉满。探索者团的人好像都有穿,除了细节有个别微小的差异,似乎都是一个模板一个材质,不知道是不是统一定制的。

尼雅正在那儿研究风衣,查兰就极为迅速地端出了两盘肉酱面,来到了桌边。看到尼雅对这件衣服爱不释手?的模样,查兰不禁微笑道:

“你?喜欢这衣服?”

“嗯……挺好看的。”尼雅点头。

“那改日就可以去量体裁衣了。”查兰道。

“什么?”尼雅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先吃吧,吃完再?说。”查兰将那盘肉酱面递到尼雅的面前。

尼雅饿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这风卷残云的架势让查兰有些吃惊,查兰就吃了两口,尼雅一盘都下了肚,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查兰想了想,将?自己的这盘也推给了她,道:

“不介意的话,你?吃吧。”

“你?不吃吗?”尼雅鼓着腮帮子含混问。

“我不饿。”

“谢谢。”尼雅倒是不客气,将?查兰的那一盘端到面前,迅速消灭。

“多谢款待,味道很好。”吃完后,尼雅礼貌感激。

查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胃口可真好。”

尼雅用餐巾抹了抹嘴,暗道:确实,都要把自己吃破产了。

“我是真的第一次见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士,吃饭的模样如此难以描述,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哈哈哈哈……”

查兰乐不可支的样子终究让尼雅有些不好意思,她转移话题道:“你?不用去前线指挥的吗?”

“不用,很快就结束了,他们会来找我报告。如果连接下来的事他们都搞不定,咱们探索者团也不用混了。”查兰收敛笑容回答道,随即她那双黑眸就盯住了尼雅,“尼雅·李,我邀请你加入探索者团,你?意下如何?”

尼雅确实料到了查兰会向她发出邀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的就提出来,毫无前奏铺垫。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说实话,我自己能意识到自己的非同寻常,我来伊斯罗廷就是想要寻找猎人团并加入的。按道理说,你?们邀请我,我没理由拒绝。但是……你知道,经历了今天的事我难免有些顾虑,我希望你?能先解答我一些问题。”

“你?放心,该告诉你?的我全都会说清楚。在你回答我愿不愿意加入之前,我先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波拉瑞斯不能阻止你?进入圣玛丽,这关系到猎人团的一系列规章制度,也是你需要事先去了解的。”查兰道,随即她晃了晃系在手腕上的手?链,尼雅看到了其上的梭形盾天马挂坠,有些困惑。

这不是之前她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吗?怎么到手腕上了?

查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标志吗?这梭形盾天马符,就是探索者团的团徽。但同时,梭形盾天马符也是一件罕见的神奇物品,是探索者团三位创始人的其中一位的配饰,传承至今,如今团里交由我来保管使用。这梭盾天马符虽然名字里有个‘符’字,严格来说却并不是符咒,而是传奇猎人的遗留物,划归为神奇物品。佩戴者能够使用梭盾天马符进行空间转移,消耗的灵力极少,距离很远,只要是使用者见过并去过的地方,几乎都能转瞬抵达,并且使用者还能通过触碰的方式携带别人进行空间转移,人数限制取决于使用者能一次性触碰到多少人,间接触碰不行。且,梭盾天马符绝大部分情况下还能隐蔽使用者,使得穿梭空间时不会被某些存在盯上。”

哇哦,这可比安娜·麦克莱恩教授的言灵之书空间转移能力强好多倍。尼雅心想。

“我之所以与你?解释这么多关于梭盾天马符的细节,是想告诉你?,这梭盾天马符象征着整个探索者团的行事宗旨。我们自由行走在天地间,所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都将成为保护的盾牌。但自由不是绝对的,尤其对于猎人来说,束缚非常多。探索者团在尚未进驻伊斯罗廷之前,行事其实更为自由奔放,无拘无束,但即便如此,那时候的我们也有三条必须遵守的铁律。

其一、不得干涉普通人的行为活动。

其二、不得与眷者之外的人通婚。

其三、不得泄露任何关于猎人群体和真实世界的情报。

这三条铁律是要在加入猎人的仪式之上发出守信誓言的,一旦打破誓言,誓言符就会束缚住你,随即会有纠察队出现将?你?逮捕,下狱审判。”

说话间,查兰拉了一下衣领,尼雅看到她咽喉下,檀中穴上方三厘米的位置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符文,圆里套着一个等边倒三角,三角内画着一只眼。尼雅觉得这符号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发现这和密大的校徽很像,只是密大校徽是正三角里套着一只眼。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查兰的话还在继续:“其中第一条铁律,适用范围非常广泛,哪怕是老猎人有时也很难界定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不是触犯到了铁律。因而猎人之中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尽量避免与普通人做肢体上的接触,哪怕是正常交谈,都会非常克制。你?虽然有些特殊之处,可以归类为眷者,但你?毕竟尚未被招募进入猎人群体,也不属于教会等其他眷者团体,仍然可算为普通人的范畴。所以我们不能阻止你?前往圣玛丽精神病院,也不能阻止你?会同麦克莱恩教授进入圣玛丽。你?进来之后,我们甚至也不能直接保护你,因为保护你也同样算是干涉范畴。所以我必须要让麦克莱恩教授口头上说清楚她同意保护你的安全,如此,我们与麦克莱恩教授签署的合作协议才能抵消铁律对我们的束缚,然后我们才能间接保护你。”

好复杂……尼雅瞬间回忆起法考的点点滴滴,双眉紧蹙。

“此外,要在这伊斯罗廷之内做猎人,还有一些规矩,那都是教会制定的,以后我再?与你细说。我们调查过你?的身世,你?是南河镇橡树村人,父母和弟弟都健在,11月13日你从原本工作的纺织工厂的烟囱上跳下身亡,当?夜复活,之后在你的朋友夫妇的资助下,进入伊斯罗廷开始送报为生,我说的没错吧。”

尼雅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在猎人团面前不会有任何秘密,包括她是不死人的秘密。不过他们似乎没提黑糖,也许黑猫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什么重要情报。她点头承认,查兰于是问:

“那么你?能接受那三条铁律吗?”

“我很好奇,你?与我说这么多,是不是算是泄密了?”尼雅不答,却先问道。

“哈哈哈哈……”查兰笑了,心想这小姑娘还真会举一反三,“你?现在仍然属于我们与麦克莱恩教授合作协议的保护下,在本次圣玛丽任务尚未结束之前,我向你?透露的事都不算是泄密。但任务一旦宣告结束,口头协议中止,我们将对你采取清洗记忆的措施。”

洗了也是白洗,尼雅内心吐槽了一句,然后道:

“我可以接受三条铁律。”

“好,你?刚才说你有些疑问,现在还有吗?”

“还有三个问题,第一个,就是那恐怖猎手,是不是惧怕火光?”尼雅问。

“对,它是黑暗生物,极度惧怕火光,我的能力非常克制它。”

尼雅又问:“那些人变异而成的羊怪、猪怪、象怪,是怎么回事?是伊斯特伍德做的人体试验造成的吗?”

“目前来看是的,应当?是变异的第一阶段,他应当?是采集了不少野兽的身体组织,用某种方式与人进行了融合。当?然细节还有待我们的进一步查证。我看你?好像对本次事件的详细情况很好奇,如果你?加入我们,之后我会申请让你跟进后续调查,目前我们其实也没有掌握太多。”查兰道。

尼雅点头,第三个问题终于有关她自己了:“我成为猎人,还能不能报考密斯特里安大学?”

“可以。”查兰点头,“我们有不少猎人从事着普通人的职业,尽管猎人这个行当?极度隐秘,但又是高度融入社会的,所以你想要从事其他职业或进学校读书并不会有限制”。

尼雅闻言不禁长舒一口气。

“那么你?愿意加入我们探索者猎人团吗?”查兰问。

“我愿意。”尼雅没什么犹豫。

“哈哈哈,爽快!”查兰大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从自己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展开后递到尼雅面前道:

“在任务结束之前赶紧缔结协议,这是未宣誓前的临时约束协议,滴血生效。”

好家伙,你?随身带着协议,这是随时准备拉我入伙吗?尼雅莫名有种卖身无良血汗工厂的错觉。

她充分发挥法学生的优势,仔细阅读了一下协议,这协议上主要列明了之前查兰与她说明的三条铁律,性质上属于保密协议,缔结了这份协议就算是猎人团的人了,从此就要开始遵守三条铁律。尼雅询问有关待遇问题,查兰说具体的待遇问题需要后续上报猎人工会才能落实下来,总之比现在尼雅做送报员不知要优渥多少倍。尼雅不再?犹豫,取出刀来割破了手?指,滴血在协议上。那血倏然被吸收进去,尼雅顿时感觉她的灵魂深处有某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像是被锁链缠住了一般。

查兰刚将?协议收起来,酒馆的门突然开了,之前那个高大蓄须的皮衣男子走了进来,汇报道:

“查兰队长,任务已完成,我们已逮捕查尔斯·伊斯特伍德,那不完全体猎犬也已经囚禁完毕,准备运回总部。”

“很好,让后勤尽快做收尾工作,我们立刻押送伊斯特伍德和不完全体猎犬回总部。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那高大蓄须的男子立正,用右拳心击打了一下左胸心脏的位置,行了一礼,然后很快离开。查兰回身,看向尼雅,道:

“你?自己能回去吗?需不需要我找辆马车送你?回去?”

尼雅摇头,表示自己无大碍。她看出查兰要走,准备脱去外套还给她。查兰却摆摆手?道:

“你?先穿着,也挡一挡身上的血渍,免得走路上警察找你。回去后做一下准备,先去辞职,然后收拾行李,到安妮菲尔大道最东头的大楼里找我,我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事。你?看办这些事需要几天?”

“两天吧。”要辞职,她还得帮着找到继任自己职位的下家,需要时间。这毕竟是她之前的承诺,言出必行。尼雅其实还想问一问安娜·麦克莱恩被送去了哪家医院,但终究没问出口。

“两天后来找我报到,我先走了。”查兰见她没有其他疑问了,于是向她挥了挥手,便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尼雅在原地发了会儿怔,然后熄灭了煤油灯,带上了酒馆的门,缓缓步行回家。她双手插在衣袋里,形容狼狈,神情疲惫,步伐迟缓,脑海里不自禁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简直如做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黑夜依旧,头顶倒悬的霓虹城市群如常,照亮她前方的道路。圣玛丽的血月仿若幻觉一般不存在。她独自一人漫步在归家的路上,湿润的雾气笼罩着她,眼前的道路似是无止境一般向前延伸着。恐惧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蔓延上来,如若虫蚁爬满她脊背,使得她身上浮起大片的鸡皮疙瘩。尼雅不自觉发起抖来,牙齿也上下打颤,她再度奋力奔跑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甩脱恐惧。

但是她知道,她已然大阔步,再?也无法回头地奔入那未知的恐怖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尼雅:谁说我不怕的,老娘都快吓到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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