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公主的身上全、全是血”

沈鸣鸢话音刚落,程云秀就抄起了凤尾刀。

“杀他的是哪个?我去报仇!”

沈鸣鸢:……

她一时语塞,没有顾得上说话,一旁的老杨已经开口了。

“云秀不要急,这个事要查查清楚。”

沈鸣鸢赞许地点头。

到底是老江湖了,就是比年轻人坐得住。

老杨:“待查清楚凶手的家人是谁,我们去灭了他全家。”

沈鸣鸢:???

她生无可恋,将脸扭向司徒信的方向。

虽然这个男人给她一种不可信的感觉,可是比起眼前两个傻帽,简直太可靠了。

她恨不能把不省人事的他拉起来,让他拯救自己饱受煎熬的灵魂。

沈鸣鸢冷哼了一声,两只手一左一右,在两个人的脑袋上拍过。

“你们两个给我省省心。敌暗我明,眼下要做的,可不是跟人拔刀去拼命。”

程云秀挨了一巴掌,不服气地嗫嚅:“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跟别人拼命,还要别人来救。”

沈鸣鸢:…………

揉了揉眉心,她有点晕。

扶着桌子,她慢吞吞地坐到大堂的圈椅上。

老杨和程云秀一大一小,一看沈鸣鸢脸色不好,立即不敢吱声,一左一右地去扶她。

沈鸣鸢凝眉,思忖了片刻。

“云秀,”她问,“你在现场可有看到什么东西?”

“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官差,趁着洛京府的衙役们把他们两个的尸体抬上担架,我看到他们两个是被一刀穿心。”她想到不知所踪的卢想楠,“刀法很准,肯定不会是卢想楠,是个练家子。”

说着,她拿出一方手帕。

手帕上被鲜血浸透,此时还没有完全干,挂着一些粘稠的血浆。

“趁他们不注意,我从现场拿回了这个。”

她将手帕递到沈鸣鸢的手边,沈鸣鸢摸了一把。

手帕的材质很是细腻,一看就造价不菲。手帕的中间有一些断裂的痕迹,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过。

沈鸣鸢做出了判断:“凶手拿这个东西擦了刀。若是飞龙卫,怎么会带这么精致的手帕,又怎么会舍得用它擦刀,然后随手丢弃呢?”

“你是说……”程云秀想到了一个答案,转念又觉得不对,“是柳家的人吗?”

沈鸣鸢摇头。

她不知道。

在都察院里看到飞龙卫和母后,已经足够震碎她的三观。

这一夜惊险,她只能勉强打起精神。

任何一个可能的推断,都将会击碎她的心防。她不敢再想。

“杨叔。”她叫了老杨一声。

“殿下您说。”

沈鸣鸢起身,在程云秀的搀扶下往房间外面走。

“麻烦你去备车马,我们立即进宫。”

“进宫?”程云秀有些不可置信。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鸣鸢。沈鸣鸢受了一些皮外伤,她的衣服也因为一夜的激战有多处损毁。

血迹遍布罗裙,更是落魄而狼狈。

“你不换身衣服再去吗?”

“换什么换?”想起这一夜受的罪,沈鸣鸢就没有好脾气,她冷冷道,“正好让那个老混蛋瞧瞧,他女儿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乱糟糟的裙裾,头也不回地出门。

老杨和程云秀在后面面面相觑。

良久,才问出一句。

“云秀,她说的那个‘老混蛋’,别是当今陛下吧?”

“好像……就是他……”

-

凝神的熏香催着,静气的茶叶喂着。

皇帝在书房里间的软榻上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还是黑着的。他“嗯”了一声,朝房间外面询问,“小良子,什么时辰了?”

“刚过四更。”房里传来乔良的声音,“爷您再睡会吧,上朝的时候奴婢叫您。”

门轴“吱呀”一声响,皇帝已经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走了出来。

一边走他一边揉着额角。

头还在疼。

“栖凤殿那边,有动静了吗?”

“回来了。”乔良说,“人不全,怕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乔良摇头:“不知道,据说那位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深更半夜的,砸了一个花瓶,两个茶杯。”

皇帝“哦”了一声:“那就是没什么事。她一向能沉得住性子,这么坐不住,肯定是吃了大亏。”

他一边走,乔良一边帮他穿衣裳,做到御案前的时候,他的龙袍已经被穿好。

乔良跪在脚边给他穿鞋,他的目光,已经陷入了桌案上的奏折中。

他批得累了就去睡了会,这个时候还记得离开时桌子的状态。

目光一停,他沉声问:“怎么多了一封?”

摆放整齐的奏折的最上方,是一封横着的。

乔良垂着头给皇帝穿鞋,一边穿一边说:“方才柳大人连夜递进来的,怕是有什么急事。奴婢不敢怠慢,赶忙送过来了。”

说话间皇帝已经翻开了奏折。柳阁老的字十分狷介,皇帝看了很多年。

他甚至熟悉柳阁老的行文习惯,越过那些冗长又必不可少的问安,他的目光落到了奏折的后半段。

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乔良穿好了鞋,站起身来,看到皇帝的表情,惊讶问:“这折子,可有什么不妥吗?”

“妥,妥得很。”皇帝冷笑,“深更半夜连夜递进来折子,催着朕给沈鸣鸢封赏,他倒是一刻也等不得。”

乔良的眼皮跳了跳,看到皇帝冷漠的眼神,他不敢多话,只能拈出些不功不过的字词:

“到底是咱们公主的舅舅,心中还是惦念外甥女的。”

手边的一根墨条,被皇帝攥在手心。

“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做了那么多事,还心虚地做表面功夫。”皇帝的声音冰冷如寒铁,“他们真的觉得,朕还是当年那个无知无识的少年,任他们拿捏吗?”

柳皇后连夜出宫,分明是去为难沈鸣鸢。可是他的哥哥,却连夜递进奏折来,替沈鸣鸢请赏。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既不违逆圣心,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真是好算计。

皇帝的额角“突突”地跳。乔良自觉地来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按揉。

“陛下,有些话本不是奴婢该说的。只是老奴跟了您二十年,实在不希望陛下陷入痛苦之中。”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宽声安慰:“柳大人在朝中一手遮天,陛下就算要与他为敌,眼下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已经忍了二十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粗重的呼吸渐渐平息。皇帝闭着眼,缓声回答:“你说的对。我只是心疼我的鸢儿,这一来又不知要委屈她多少。”

“公主还年轻,没有见过大风大浪,陛下若是真心为她好,便放手任她去闯。若是一辈子都只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她的肩膀又怎能肩负起整个大盛呢?”

殿中静谧,只有皇帝一生长长的叹息。

“当年,不该有她的……”

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的交谈,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原本疲惫的皇帝顿时睁开眼睛,瞪一眼传话的内官。

不等他开口,乔良已经先一步骂道:“冒冒失失没个正形,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小太监被吓得发抖,声音也在不断哆嗦:

“启、启禀陛下,小的实在不敢耽搁……定国公主求见,正在殿外呢。”

乔良接着数落:“求见就求见,怎么连话都说不全乎了?”

小太监的声音越发尖细:

“公主的身上,全、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