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鸢初佂之时,天枢军里的兵痞把她当作黄毛丫头,对她不尊不敬,屡屡抗命。
她抵达边关的第一个月,就雷厉风行,整饬军容,严明军纪,将天枢军治理得上下一心。
这两年与南梁大军对抗,沈鸣鸢虽是个姑娘,却身先士卒,所向披靡,军中上下对沈鸣鸢都是心服口服。
更不必说老杨还被沈鸣鸢救过一命。对他而言,公主第一,天王老子排第二。
没想到回到京城来,沈鸣鸢却被一个目高于顶的奴才看不起,这事他怎能忍?
他双目瞪得像豹子眼,眼看就要出手,沈鸣鸢却在他的后背上按了一下。
武艺超绝的边军汉子,被沈鸣鸢一拍,瞬间变得像一只温驯的大猫。
他退了一步,给沈鸣鸢让出路来。
沈鸣鸢垂眸看一眼怀中的包袱。
李管家当街追人,为的应该就是这个包袱。包袱落在沈鸣鸢手里,她闭着眼睛也能想到,李管家必定是觉得她好说话,所以才出言不逊。
她冷哼一声。她如果还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女孩,说不好就将这等奇耻大辱吞进了肚子。
可是如今,她偏不。
沈鸣鸢越过老杨,上前一步,故意用身体挡住李管家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卢绍尘各种挤眉弄眼的暗示,轻咳一声开口问:“这般大张旗鼓,可是为了这件包袱?”
说着她上手捏了捏,发现里面装着的好像是书册书信之类的东西。
李管家潦草地“嗯”了一声:“咱们是给卢大人办差事,麻烦少夫人行个方便,莫要让咱们为难。”
这人鼻孔朝天,对沈鸣鸢说话也很是凉薄,只顾着绕过沈鸣鸢和老杨的身体,冲着背后的沈鸣鸢赔笑。
卢绍尘见这人如此不知死活,也不打算再挣扎,闭上眼睛,对李管家的谄媚视而不见。
李管家伸手就要从沈鸣鸢的手中抢包袱,沈鸣鸢却微微侧身让过。
她有武艺在身,这种粗通拳脚的家丁在她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闪身让李管家扑了个空,她反倒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倒是说说,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要你这般兴师动众?”
李管家昂着脑袋,冷脸回应:“卢府做事,少夫人不必过问吧?”
说着他抬高了声音,对车厢里的卢绍尘道:“少爷,这包袱是府中的要物,老爷亲令要追回的,若是耽搁了老爷的命令,怕是咱们吃罪不起。”
卢绍尘成亲之前,在府上娇生惯养,唯独怕他那个爹。
若是搁在往常,听到李管家这么说,他害怕被亲爹责骂,一定会疾言厉色,让沈鸣鸢交出包袱。
可是现在,他怕他爹,他更怕沈鸣鸢……
他不停地给这个不怕死的奴才使眼色,李管家却完全看不明白,接着火上浇油:“少夫人这般举止,实在有违家风,还请少爷多加管教才是。”
老杨:!!!
沈鸣鸢:???
卢绍尘:……
这世界上是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啊。
沈鸣鸢回头,冷眼看向面色惨白的卢绍尘:“管教,对吧?”
看到沈鸣鸢不带感情的眼眸,卢绍尘一凛,后背冷汗直冒。
“卢府的下人而已,本宫出手是自降身份。卢绍尘,自家的狗,自己栓吧?”
卢绍尘原本想要装死,却听见沈鸣鸢叫自己,只好把李管家招呼到面前:“公主面前怎可不敬,快快赔罪。”
李管家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一个沈鸣鸢而已,怎么他家少爷像吃了哑药一般唯唯诺诺,丝毫没有往日颐指气使的风范。
他愣怔着,卢绍尘已经挥起巴掌,朝李管家的脑袋落下去。
像打不听话的狗子那样,随着动作,他的话也变得细碎而有节奏:“还不,快给,公主,赔礼道歉?”
李管家挨了打,却仍旧不知死活地嘴硬道:“小的奉命办事,若是冒犯了少夫人,还请少夫人多多担待。只是这东西是老爷吩咐,小的不敢抗命。”
卢绍尘:这人没救了。
“哦。”
沈鸣鸢怀抱包袱,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卢绍尘看到她上车,连忙乖觉地让出一个空位,讪笑着准备让他坐下。
眼瞅着沈鸣鸢不打算交出包袱,李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出手就夺,一条胳膊正拦住沈鸣鸢上车的路。
“咔啦”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老杨捏着李掌柜的胳膊,稍稍用力就让他脱了臼。
李管家的脸色因为疼痛变得苍白,发出响彻天际的一阵哀嚎。
沈鸣鸢却看都没有看一眼,抱着包袱在马车上坐好。目不斜视地凉薄道:“既是你家老爷的命令,我便亲自送到你家老爷手上吧。”
说话间李管家被卸掉一条胳膊,疼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根本顾不上回应沈鸣鸢的话。
还没等疼缓过劲,老杨又伸出一条腿,当即将他绊倒在地。
他被摔得嗷嗷叫,趴在地上像一条狗。老杨将他按在地上,骑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两巴掌。
他动了杀心,下手极为狠辣,抬起一掌,运足劲力,眼看就要将李掌柜打死。
“杨叔。”
马车里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老杨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回过头。沈鸣鸢漠然道:“留他一命,去给他主子复命。进宫的事要紧,不要耽搁了。”
老杨听到她的吩咐,乖乖起身,跳上车辕。鞭子声响,车轮辘辘向前。老杨将半死不活的李管家留在地上,看都没有回看一眼。
沈鸣鸢坐在马车上,一手抱着包袱,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上面。
她虽然不认识刚才那个面具人,却认出了他的装束。应该是天子暗探,隶属潜龙卫,替皇帝密查朝野之事的人。
那个男人分明是认出她来,才将包袱塞在了她的手中。
她又想起前世自己凯旋还朝,却身遭陷害,卢家父子就是主谋。
难不成,这个包袱和她有关,和卢家给她设的陷阱有关?
她下意识地想打开看一眼,猛地一抬头,却看见卢绍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好像她一打开包袱,天就会塌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