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番外 羊角笛(修罗场)

清潭乐坊的小筑内,一口口箱子被抬出门外,乐坊的乐伶们扶着白墙艳羡的围观。

“你们说樾竹的命怎么这么好呢,不仅被贵人好吃好喝的包着,现在竟被赎了身,以后都是享福的命了。”

“你也不看看人家音律造诣多么高超。”

“嘿,你真以为是他奏乐奏的好?我看...是因为他那张皮相。”

是了,论样貌,整个清潭乐坊的乐伶都比不过一个樾竹。

“嘘——他出来了。”

瞧着青竹色衣衫的男子从小筑内走了出来,众人纷纷散去。

樾竹并非没听见他们的酸里酸气的议论,但他一向脾气极好,一笑了之。

箱子装上了马车,樾竹刚要上车便看见乐坊二楼的一道人影,他动作一顿,借口自己有东西落下转身折回了乐坊之中。

二楼的包间内,樾竹对着那身影一礼,“大人。”

那人转过身,笑道:“你真是有点本事,太女这么快就要接你入东宫了。”

“樾竹永远不会忘记,机会是大人给樾竹的。”樾竹垂眸道。

“好。”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救命之恩,必当相报。”樾竹道。

...

二月初二,樾竹被接进东宫。

他从轿撵上下来,衣衫华贵的女子一脸笑意朝他伸出了手,樾竹微怔,片刻才将自己的手放入了她的手心中,看着她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阶的背影,樾竹无法忽视自己灼热跳动的胸口。

白玉阶的尽头,慢慢显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樾竹不由抬眼看去,依稀能看出那身影与除夕那日城楼上与李初曦站在一处的是同一人。

那是...太女殿下的正夫吗?

他缓缓迈上石阶,石阶上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樾竹的视线微微一顿,对上那双琥珀琉璃色的双眸。

那张脸...

樾竹猛然屏住了呼吸,自己竟与这位正夫大人有六分相像。

与此同时,张行云也不由瞳孔微震。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蓦地勾唇一笑,罢了,不过是一个赝品。

莫名的,张行云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位,是东宫的张正君。”李初曦的声音响起,二人同时回过了神。

“张卿,这位就是樾竹。”

樾竹躬身对张行云见了礼,“见过张正君。”

张行云淡淡颔首,若说先前他还有些不安,可就在看到樾竹模样的那一刻,这份不安已经转变成了不屑,他微微抬起了下巴,依旧是那个清冷高傲的张行云。

李初曦将樾竹安排在了东宫的随云阁中,还命人往随云阁外移植了不少翠竹,底下的人无数双眼睛瞧着,都知道太女殿下对新来的竹选侍格外恩宠。

主殿内,小太监砰的一声关上窗户,气鼓鼓的对桌前练字的张行云道:

“主子,您瞧见了吗,殿下又往随云阁送东西了,您若再不争取,殿下就要被那窑子里出来的狐媚子给勾去了。”

张行云闻言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

“他只是殿下苦苦追寻的一个影子罢了,这都能给你危机感?”

李初曦有多宠爱那个赝品,就说明有多爱他这个正主,他又有何惧?

他不在意,根本就不在意。

是夜,张行云听到小太监禀报李初曦又歇在了随云阁中,淡淡“哦”了一声放下书册准备歇息。

他躺下,刚刚闭上双眼便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清幽的笛声。

那曲调婉转哀泣,是《飞篁引》!

张行云猛的睁开了眼,难道又是李初曦所奏?

他想起之前李初曦说过,学习《飞篁引》是为了给他助眠,心中隐隐一动,不自觉的起身下床,一步一步寻着笛声走去。

若是见到了她,他便告诉她天晚了,莫要吹了,再拉着她回来休息。

初春的夜风习习,乐曲声缥缈静谧,张行云连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已步入了随云阁外的竹林内。

乐声越发清晰起来,竹林掩映之下,两道人影出现在张行云的视线中——

男子披着青色外衫,墨发披散,双手握着一只羊角状的乐器放在唇边,双眸微垂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子。

女子双目轻轻合着,唇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她伏在男子的大腿上,神色是张行云从未见过的闲适和慵懒。

一股凉意从张行云脚底蔓延,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樾竹手中拿着的,正是先前李初曦从燕州给他带来的羊角笛...

李初曦她竟然,把他的羊角笛给了那个男人,还让那个男人奏《飞篁引》。

张行云咬紧了牙关,下一刻,笛声止住,就见樾竹轻轻将羊角笛放下,在李初曦的额角落下轻柔一吻,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回到殿中。

无边夜色之下只剩下张行云一个人,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

东宫正君张行云病了。

太医们来为他开了药,“是风寒,最近季节更替正君大人还是切莫过早减衣裳。”

张行云昨夜几乎在竹林中立到半夜,他轻咳了两声道,“多谢太医。”

送走了太医,一旁侍疾的樾竹连忙将煮好的药送至张行云的唇边。

张行云低头,蓦地瞧见樾竹衣领内肌肤上的斑驳红痕,他一时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瞬间将药碗用力推开。

“正君...”

“主子!”

哗啦一声,浓稠的药汁洒了一地,碎裂的瓷片割破了樾竹的手腕,血迹顺着腕子流了下来。

张行云一愣,就听门口传来李初曦的惊呼声:“樾竹——”

一身朝服的女子飞奔入殿,忙抓住樾竹受伤的手腕,心急如焚的问道:“你还伤到了哪里,痛不痛?”

樾竹刚要摇头,便听床上的正夫大人冷笑道:“这样的小伎俩也能引得殿下注意?不入流的东西...”

“行云,你在说什么,方才我分明瞧见你推了药碗才划伤了樾竹的手,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初曦气恼的看向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