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你可知...崔氏将我父亲葬在了何处?”崔祯问道。
管家闻言愣了一瞬,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甚至不知亲生父亲葬在何处。
崔祯垂下眼,“这么多年,我在京城供奉父亲的牌位,母亲在青州为父亲立了衣冠冢,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父亲...”,崔祯摇摇头,“崔氏不肯接受我们母子,总要让我祭拜父亲的吧。”
这样一番真切的话,管家听了内心无比的难受。
崔氏不许杜兰泽母子祭拜崔探花郎,且吩咐的..
管家停下脚步,定了定神,转身对崔祯低声开口:
“五少爷,您难得回崔氏一趟,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老夫我知道您的心结,如此,今日夜半子时之后老夫便带您去看看三爷。”
崔祯袖中的五指瞬间捏紧,竭力掩饰眸中的泪光,他垂下头向面前的老管家深深一揖,“多谢....多谢...”
除了多谢,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老管家领着崔祯回到旧时的院子,这院子是从前他父亲所住,在此读书、习字,崔祯十一岁时也在此地住过两日,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李惊鸿早早靠在门框上等他多时了,见他进来,打了个哈欠。
“你终于来了,我方才在院子中溜达了一圈,这崔家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只打扫了下卧房,书房、偏屋都积满了灰尘和蛛网,这不是膈应人吗?”
崔祯走上前来,抬头瞧了瞧院中这四方天地,淡淡道:“无妨,我也不愿让他们动父亲的遗物。”
“你父亲还有遗物遗留在崔家,那...这一次要不要全都一并带走?”李惊鸿一边把玩着发梢,一边提议道。
崔祯略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都是些父亲幼时的东西,我一会儿去书房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值得带的。”
二人来到主卧一侧的小书房,推开门,灰尘如雾般笼罩下来,李惊鸿忙用衣袖捂住口鼻,闷声唤道:“夜晖!”
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瞬间出现在了李惊鸿身后,夜晖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李惊鸿一掌挥在他的手臂上,“主子在底下干活,你就在上面看着,怎么越来越没有眼力劲儿了!”
月移被李惊鸿安排去看着周大小姐了,只有夜晖一人如影随形的跟在二人附近,方才李惊鸿和崔祯准备一起打扫小书房,李惊鸿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属下。
夜晖跟了崔祯数月,他打心眼里不拿崔祯当回事,习惯了只隐在暗处当一个没有感情的监视工具,久而久之真的变成了个没有感情的监视工具...
“主...主子息怒,属下这就去!”夜晖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终于把他打清醒了,他喵的现在不是在京城小院,是在他主子的眼皮底下啊!
李惊鸿叉腰冷哼一声:“还想升官当指挥使,不扣你的月钱就不错了。”
崔祯擦擦脸上的灰,怔愣的看着眼前房间内的一切。
小书房不大,却有一扇宽阔的窗户,窗扇上还贴着褪色的兔子窗花,窗下挂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风铃,打开窗户,它再次与风声共舞。
“看来令尊幼时也是个充满童趣的孩子呢。”李惊鸿捏着下巴思忖道,“不过你怎么看起来就这般死板?”
夸公爹是个充满童趣的孩子,这话怎么听怎么离谱,崔祯忍住笑,随手拨弄了两下风铃,“你怎知这些不是我挂上去的?”
崔祯回过身来看她,李惊鸿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这些是你弄的?小兔子窗花,还有风铃...”
崔祯颔首,脸上浮起一丝怀念,“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带我回洛阳过年节,也是住在这间院子里,夜里父亲在书房给母亲写信,我便取来父亲的信纸画了一个兔子剪下来,最后还是父亲抱着我贴上去的。”
那是他在洛阳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剩下的就是崔家人与父亲无尽的争吵与冷眼。
“父亲啊,是一个比我还恪守陈规的一个人,可能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放纵内心就是娶了母亲吧...”崔祯叹道。
二人说话之间,夜晖已经将房内的蛛网全部扫干净,灰尘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向李惊鸿打过报告之后,悄然的退了出去。
李惊鸿来到书桌前,“这笔架上有两支上好的大白云,还是栖霞笔庄十年前的好货,你不如带走拿回京城用。”
“还有这抽屉里存着几卷孤本,我的天,前朝的《凤城遗事》,现在市面上都见不到了,拿走拿走。”
李惊鸿继续在书柜上翻腾,就听“啪嗒”一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柜顶上掉落,砸在李惊鸿的脚腕上,“轱辘轱辘”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什么东西?砸的我的脚腕好痛...”李惊鸿不由喃喃道。
听到她喊痛,崔祯快步行至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李惊鸿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桌案...还挺有分量...”
她一边说着,手抓到了那物什,拿出来一瞧,真的是枚扳指。
二人定睛望去,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镶玉扳指躺在李惊鸿的手心里,扳指的正面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梅花刻印,玉的水头和金子的光泽告诉她,此物一定价值不菲。
李惊鸿细细打量那扳指,忽然站起身打开桌子上早已干涸的朱砂印泥盖子,用扳指在里面用力蘸了蘸,随后往一旁泛黄的宣纸上重重一印。
一朵浅浅的朱砂梅印在纸上盛开。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扳指上面的梅花刻印如此眼熟了,这不就是傅闻容肖像上的那枚不知其意义的小印吗,难道...当年傅闻容的那幅画像就是由这枚扳指印上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