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安静下来,其他桌上又开始发出摇骰子押注的声音,庄家瞧了眼李惊鸿问道:“姑娘,再来一局?”
李惊鸿摇摇头,“不了,今日被那胖子影响了兴致,改日再来玩。”
李惊鸿都这般说了,他也不能勉强,只好道:“得嘞,今日也是让姑娘受惊了。”
...
金陵女学。
周忠坐在茶室里,侍从沏好了茶放在桌案上随后便退了出去,透过袅袅雾气,周忠看向对面的女人——金陵女学的祭酒宋温,她年约三十出头,身着一袭朱红文士服,青丝一丝不苟的在头顶挽了个发髻,只用一根银钗点缀,颇具文人之风。
“宋祭酒,改制是陛下的决定,并非你一个小小的祭酒可以左右的,距离陛下下旨已经数月有余,金陵女学未见丝毫变化,祭酒难不成是要与朝廷、与陛下作对?”周忠慢条斯理的道。
他两三句话便将宋祭酒和金陵女学驾到一个与朝廷作对的高度让宋温不由暗暗嘲讽一笑。
“周大人这话可就言重了,如您所说宋温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祭酒,哪里有胆子和朝廷对着干呢,只是改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学生们交了束脩我们就应该将相应的课程上完不是吗?”宋温笑道。
周忠瞧了她半晌,“哦?是吗?”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道,“那不如把多余的束脩都退还给学生们,这样也不必再纠结何时才能改制了。”
面上虽保持着平静淡然,可内心却是焦灼的,桌案下的手紧紧捏着袖子。
她一拖再拖已经尽力了,如今朝廷竟还专门派了钦差过来解决此时,想必这一次没法再拖下去了...
“周大人说笑,哪有退束脩的,钱都给到夫子们手里了,如何还能退呢?”宋温道。
“需要多少钱麻烦宋祭酒列一个单子给本官,本官替书院垫付。”周忠亦是分毫不让。
气氛越发僵持之际,窗外传来几道女孩子的声音,“拒绝改制,拒绝改制——”
周忠与宋温一顿,一同朝外看去,只见窗外几个穿着白红相间书院院服的女学生正骑坐在墙头上用手举着一块长长的横幅写着“拒绝改制”。
宋温忙站起身暗骂一句“胡闹”,推开门走了出去。
周忠见状亦是眉头紧皱,目光里都是嫌弃。
这里的学生还不如京城女学的乖巧,女儿家家的爬墙头,真是不像样子!这金陵女学,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拒绝改制,拒绝改制!”
学生们在墙头上喊得正起劲,宋温从茶室中出来,隐忍着怒气来到墙边,压低声音斥责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莫不是疯了吧?”
在墙头坐的最高的女学生并没有被祭酒大人的怒火吓到,不卑不亢的道:“我们当然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不就是来监督改制的钦差吗,就是因为知道我们才来抗议的,告诉他我们不愿改制,不愿学那些无聊的东西!”
“你...”宋温气得嘴唇发抖,“你们快下来,听话,莫要在这里惹事了!”
宋温的语气焦急中还有些无奈,难道她不想抗议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方才那周大人就差给她扣上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了,这些孩子尚且年少,最是容易冲动的年纪,若是惹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大人不快,这辈子可就毁了!
宋温话才刚说完,几个小姑娘眼睛一亮,举着横幅更加卖力的喊起来:“拒绝改制,拒绝改制!”
宋温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去,只见周忠不知何时已经从茶室里出来了,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凉亭里。
“周...周大人...”宋温心中一惊,直觉不妙。
周忠面带嘲讽,负手行至墙下,耳边滔滔不绝的是少女们的呼喊声,多么愚蠢,多么白痴!
周忠看向方才与宋温说话也是喊得最急的女孩道:“女学改制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小姑娘好,让你们学习真正的女德、女戒,你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谁还敢要你?”
女孩闻言不屑一顾,“我为什么要求着别人要我?我是垃圾吗?再说了,本小姐是金陵第一赌坊千金坊的大小姐,万贯家财皆由我一人继承,干嘛要自甘下贱?大人说这话才叫奇怪呢...”
一旁的小姑娘也附和道:“是啊,周妍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可是要招婿上门的,哪轮得着那些人挑剔我们周大小姐,只有她挑拣别人的份儿。”
姓周?
周忠眼眸微微眯起,这倒是巧了。
“你既然姓周,祖籍可是咸阳周氏?是哪家的旁支?”周忠问道,他倒是要看看,周家哪一个旁支能养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丫头。
周妍觉得这钦差大人好生奇怪,哪有随意打听人家祖籍的,不耐烦道:“我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我出生就在金陵,家里只是金陵的商户罢了,从小也没有规矩约束我,大人莫要打听了。”
周忠闻言默了默,嘲讽一笑,原来不是世家出身,一个周姓的平民商户而已啊,怪不得...
他的眸中瞬间多了几分轻视,“原来如此,那本官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像姑娘这般顽劣的学生,女学改制之后还是不要留在书院了,免得污了书院女学生们贞洁的名声。”
此言一出,宋温连忙对周忠拱手道:“周大人,周妍的性情只是洒脱了些,她并无干过什么出格之事,还请大人对她网开一面,莫要将她逐出书院。”
墙头上其余的小姑娘听到周忠的话都急了,开始为周妍打抱不平,“凭什么说周妍侮辱了书院女子的名声,我们就是她的同窗,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周妍做错了什么,若要因为此事将其逐出书院,那么我们也跟着一起走好了!”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