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主院的凉亭内,杜兰泽手执一把精致的银剪刀修剪花叶,她的动作随性散漫却又不失优雅美感,一旁的婢女都看得出神,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妖娆美丽的女子,怕是连天上跌入凡尘的仙子都不及她半分。
婢女忽的察觉到了什么,侧目便瞧见自家老爷也正在身旁怔怔注视着夫人,忙欠身拜下行礼:“老爷。”
这一声“老爷”到底还是惊动了凉亭中插花的仙子,杜兰泽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裴文生恼怒的斜睨了一眼小婢女,甩袖往凉亭中走去。
空中明月高悬,夜风从二人的衣摆间掠过,下一刻,裴文生已在杜兰泽的身前站定。
杜兰泽盈盈一拜:“老爷。”
裴文生颔首,见她又换上一副面如死水的神色不由心中来气,有意无意开口道:
“今日有件新鲜事,我想夫人你听了应该会感兴趣。”
杜兰泽依旧微垂着眼眸,波澜不惊的道:“老爷有话便说就是。”
裴文生眸色冷了冷,踱步到她身后,“听闻随陛下前往玉昆山的臣子们,无一生还,这其中...便包括督察院的崔御史。”
杜兰泽的瞳孔瞬间紧缩,猛地转身看他,“你...”
瞧杜兰泽脸上一贯淡然冷漠的神情被打破,裴文生觉得心中畅快极了,乘胜追击道:
“啊,对了,听说他还有一位夫人,雪崩之时曾山上去寻他,这一去也再也没能回来,你说说,崔御史这孩子怎么和他的父亲一样,这般的...命苦呢?”
杜兰泽双眸通红,几乎要渗出泪花,逢时没了,就连...红儿也没了...
不,她不能相信裴文生的鬼话。
杜兰泽抬眸,一字一句道:“你若再敢拿我儿子开玩笑,”她将桌上剪刀举起放在细嫩的脖颈间,“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裴文生神色微变,一把将杜兰泽手中的剪刀夺过,尖利的刀锋在他的手掌划出血红的痕迹,他似是感觉不到一般,双目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呵,你这般在意和那个男人的儿子,那你我的儿子呢,你可曾关心过?”
杜兰泽被迫松开手,将石桌上插好的花瓶全部推倒在地,破碎的瓷片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了院外的家丁护卫。
她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片指向裴文生,吼声撕心裂肺:
“你和你儿子这些年来都对逢时做过什么不会以为我这个当娘的分毫不知吧?我告诉你裴文生,你的儿子和你一样卑劣,他不配和逢时相提并论!”
...
宫中的接风宴一直持续到酉时末才结束,裴玄照从宫中出来时身上沾染了些许酒气。
身侧的下属略为一惊,“大人您饮酒了?”
裴玄照轻笑一声上了马车,“今日心情畅快,小啜了一杯。”
“不知是何事令大人心情舒畅?”
“崔逢时活着回京了,是不是说明,惊鸿她也平安呢?”裴玄照勾起唇角。
当探子来报李惊鸿与崔祯的死讯之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有鬼,果不其然,今日皇帝回京,崔祯进宫觐见了李元朝,他没死,李惊鸿一定还活着。
下属不言语了,自家大人每次提到崔夫人都一副爱而不得的模样,他当大人记恨崔祯是以想夺过他的妻子膈应崔祯,如今看来,倒像是大人真的喜欢崔夫人...
不理解...
不多时,裴玄照回到了裴府,准备去主院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裴文生,刚走到主院外便听到“哗啦”一声瓷器碎裂在地的声响。
他眉头一皱起身往院内走去。
“我告诉你裴文生,你的儿子和你一样卑劣,他不配和逢时相提并论!”
女人尖利的怒吼声如同一把冷箭一般破空而来,直直扎在裴玄照的心口处。
他脚步猛然顿住,眸光微变。
院内的争吵还在继续,几个家丁上前将杜兰泽手中的瓷片抢过,婢女们慌里慌张将她环抱起,杜兰泽不断挣扎口中滔滔不绝的咒骂道:
“你们姓裴的一家人都该死,裴文生,当初是你亲自将我休弃,如今将我抢来困在府中的又是你,呵,你到底是有多意难平,对我这个嫁了三次的女人念念不忘!”
“你住口!”裴文生的双眸中布满了寒意,他发现自己无法平心静气的听杜兰泽说话,尤其是,无法听到她说及他未参与的那段日子。
裴文生恼羞成怒:“试问世间有哪一个女子如你这般水性杨花,又有哪个女子一生能嫁三个男人的,我休了你就更应该洁身自好在家中等着,而不是出去勾三搭四和别的男人成亲生孩子!”
杜兰泽闻言蓦地笑了,她就知道,裴文生就是在意难平。
他不甘心被自己抛弃的女人过得幸福,觉得所有女人都应该义无反顾的等着他,就算是被他休弃了也要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就该为他而活。
真是好笑...
杜兰泽几乎要笑出声,“裴文生,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不会真的被那些京城贵女捧的连自己都信自己举世无双了吧。”
她满目嘲讽:“我告诉你,杜兰泽不会为你守身如玉,更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幸福,牺牲自己的年华,你死了这条心吧。”
裴文生双目猩红,“你...”
“母亲,儿子今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正在此时,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自院外传来,身着一袭官袍的青年踏月而来,原本肃然的面上竟带着散漫的笑意。
众人循声望去,下人们忙躬身行礼:“首辅大人。”
裴玄照挥退了四周的家丁婢女,看向凉亭内立着的女子。
“母亲,您方才说的话儿子都听到了,既然您这般担心崔御史的安危,那儿子便将此消息告知于母亲。”
杜兰泽垂着眼不愿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