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一日不想往上爬,起初接近袁公公,袁公公只当她是不自量力想上位的宫女。
她花了大心思投其所好,一日一日的经营与袁公公的关系,终于才得到了这次的机会,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皇帝微服出行不便带上后妃,李元朝身边也只有仅仅两个婢女伺候,若是她能借此机会获得陛下的恩宠,回去以后讨一个贵人、婕妤的名分又有何难?
她想着,莲步轻移慢慢靠近李元朝,李元朝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瘦弱,两条胳膊比女孩子都要细,好在面容还尚且算是俊朗文气。
李敏仪拿出浴巾缓缓为李元朝擦拭湿漉漉的黑发,细嫩的指尖有意无意撩过他的后颈,气若游丝的开口:“陛下,奴婢的力度如何?”
芳香的口气拂过李元朝的耳畔,李元朝瞬间汗毛倒竖。
“尚...尚可。”李元朝压下心中隐隐的异样,结结巴巴回应道。
李敏仪眼中眸光涌动,将浴巾放下,拿起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丝缎寝衣为李元朝披上。
她的身子几乎要贴上李元朝的后背,“陛下...”
下一刻,哗啦一声巨响,只见李元朝直直跌坐回了水桶里,水花溅起半尺高,泼了李敏仪一脸。
腥臭刺鼻的药草喂让李敏仪顿时恶心的想吐,不过还是勉强压下了。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元朝疼痛难忍的从浴桶中翻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跑,最后将自己裹到被子里不出来,只露出一截湿漉漉的头发。
李敏仪一个人提着寝衣,一身狼狈,僵硬的站在原地。
“敏仪,你回去罢,朕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李元朝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
李敏仪咬了咬牙吐出一个“是”便僵着身子退了出去。
门口的袁公公瞧她一身狼藉,面色难看,不由失望的摇了摇头。
还以为是个潜力股,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真是白白浪费了他给她的机会。
李敏仪失魂落魄的往自己的厢房走,路上经过一道半掩的门是脚步微微顿住。
只见不大不小的门缝内,红衣女子坐在镜前,长而乌黑的发如瀑般披散,一缕柔顺的发丝被骨节分明属于男子的手轻轻抬起,木梳从发顶梳至发尾,动作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青年身上只着一袭青色中衣,就算如此依然是君子端庄,他眉目温柔如水,站在女子身后耐心的为她梳发。
是她的大姐李菁红,和...那个庄子上的男工!
不,她记得,那男工似乎被赦免了,官复原职以后竟然没报复、抛弃她吗?
她听闻陛下钦点了一位曾在宁州服役的四品文官随家眷同行...难不成,是眼前这位?
李敏仪心中不甘的哀叹,好一个人间世事无常,曾被她和李家人看不起的姐夫一跃成为四品文官,而她被逐出家门的姐姐也成了官夫人...
而她,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在苦海中挣扎,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到一片浮木?
她不愿再看下去,快步走过门缝处,飞快回到厢房之中。
李惊鸿的目光不由向门口看去,从方才起她便听见有人自她门口经过,步伐缓慢,甚至还停留了片刻,她能感受到从门缝中投来的幽幽目光。
她在那目光中感受不到善意,到底是谁呢?
李惊鸿将头发从崔祯手中捋过来,“好了,该睡了,去把门关上吧。”
崔祯骨节分明的手一顿,默了片刻起身去将半掩着的门合上。
李惊鸿吹息了灯火,兀自翻身上床。
崔祯看着她在黑暗中紧闭的双眼,在心底轻轻一叹。
...
次日辰时,早已整装待发的众人终于等到了他们的皇帝陛下。
李元朝依旧面色惨淡,被两个婢女搀扶着下了楼梯,轻咳一声道:“诸位久等了,朕昨晚梦魇,稍稍耽误了片刻,这便上路吧。”
何止稍稍耽误了片刻,明明规定好卯时出发,众人皆怕误了时辰,提早便收拾好东西等在外面。
谁料到,这一等便等到了辰时,众人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但大臣们对于他们的“小皇帝”还是很宽容的,小孩子嘛,晚上梦魇睡不好觉自然早上就要多睡一会儿。
李惊鸿则暗自皱了眉,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不是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一次不守时,两次不守时,今后谁还相信皇帝的嘴是“金口玉言”?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李惊鸿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与崔祯一道上了马车,马车中碳火的暖意立时让她腿上几乎要冻僵的血液回流起来。
“啊...终于暖和了...”李惊鸿不由叹了一声。
崔祯将羊绒的大氅拿出来包裹在李惊鸿的腿上,心中对李元朝亦是隐隐有些不满。
身为一国之君竟不守时事小,群臣们无动于衷甚至纵容才事大。
他不禁想起周忠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陛下他还是个孩子啊...”
十七岁已是将要及冠的年纪,却整日一副孩子心性,实在不是一代明君所表现出的。
李惊鸿一上车便直接入睡,熹微的晨光洒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层浅浅的暗影。
其实现在的李惊鸿与女帝李惊鸿长相并不十分想象,从前的她诸事缠身,在前朝被文官大臣们吹毛求疵,下了朝还要悉心照料自己存有异心的弟弟,那时的她眼睛
她总是把自己的眉毛画的长又细,唇是鲜艳的正红色,一副凌厉不好惹的模样。
而现在的她...粉黛未施,眉宇之间再也不见那散不去的愁云,每日乐的轻松自在。
其实崔祯私心里永远不想让李惊鸿恢复记忆,不想让她变回那个冷冰冰的人偶。
他的手指轻轻覆盖在李惊鸿的眉目上,为她挡去阳光,低声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