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笼罩,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在驿站门口停下。
“姑爷,天色已晚,今日在此处歇下,明早再赶路吧。”
说话的是李惊鸿特意让李北为崔祯配的小厮李东,这一路都是他在驾车。
车内青年掀帘瞧了眼窗外的月色,颔首道:“好,辛苦了。”
李东让小二将马牵至马棚,崔祯则抬脚进了大堂。
“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掌柜的立时迎了上来。
“是,麻烦来两间干净的房间,再打一些热水来。”崔祯和声道。
面前青年姿容出众一言一行又谦逊有礼,掌柜不由心生几分好感,“好嘞,二位请跟我来。”
与此同时,驿站门口另有一队人马靠近。
小二刚才从马棚出来,看到朦胧的灯火下乌泱泱一片人影,蓦地被吓出了声。
“瞎他娘的叫唤什么,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
小二这时才看清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忙收住声颤巍巍道:“军...军爷恕罪!”
“去唤你们掌柜来,给我们准备你们这最好的房。”
掌柜的闻声从楼上下来,看到堂内的场景微微一愣。
大堂中站了一片五大三粗的军兵,约莫有二十多人,其中一个魁梧的男子双手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身躯,看身形像是位姑娘。
那姑娘浑身上下都被黑斗篷罩着,只露出一双脏兮兮的绣花鞋。
掌柜不敢再多看,忙领着众人往房间去。
崔祯赶了一整日的路,简单沐浴擦身之后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反倒是隔壁李东的呼噜声震天,这驿站简陋不隔音,隔着道墙都能听见。
窗外天幕垂星点点,崔祯努力忽略耳边的呼噜声闭上了双眼。
叮铃咣当——
不知哪个房间又传来茶碗落地的脆响,崔祯皱起了眉侧过身去。
下一刻,一声女子若有似无的呼救声响起:“来人,救我——”
崔祯睁开眼,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隔壁的呼噜声。
许是自己听错了吧,他又躺了回去。
“...不要,走开!走开!”
那声音似是又近了些,随之而来的还有噼里啪啦桌椅撞击的声响。
他被吵得难以入睡,披衣欲看看到底出了何事,甫一开门便撞见了应他们进来的小二,他正捧着一盆热水踟蹰在走廊里,面色纠结。
见崔祯开门出来,忙点头哈腰道:“...客官,还没睡呢。”
崔祯揉了揉眉心,“外面怎地这样吵?”
只见小二迟疑着开口:“客官您还是别问了,店里住进来一队官府的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们还押了个小姑娘说是犯人,方才那喊声那么大,小的都不敢进了呢...”
士兵?那惊叫的女子是犯人?
崔祯微微敛起眸子,半晌无奈叹道:“的确扰人。”
说罢便转身回了房。
和衣躺回榻上,想着明日还须赶路,强迫自己入了眠。
崔祯睡得并不踏实,略有细微的响动便能将他惊醒。
夜半子时,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窗子浅浅的吱呀声...
崔祯翻了个身,那声音瞬间止住,脑中警铃一响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房中有人!
他微微撑起眼皮,入目的是一片漆黑,而那月光倾泻的窗棂上,分明显现出一道身影,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见那人耳上银饰反射的月光。
是一个女人。
“谁!”崔祯立即坐起身。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晃动,那黑影似是被吓了一跳,待在窗台上一动不敢动。
顷刻之间,崔祯便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烛,屋中亮堂起来,这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身着红黑相间的窄袖褶裙,身形格外娇小,手臂、脖颈、头顶皆佩戴着雕刻着图腾的银饰,她一只脚踩在窗棂上,另一只脚落地,这模样显然是从窗户外面爬过来的。
“你是南诏人!”崔祯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中的冷然之气让少女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少女砰的一声跪地,身上的银饰哗啦作响,双手合十在胸前做出恳求的动作颤声道:“这位大叔,我不是坏人,求你不要喊人,放我一条生路吧!”
大叔?崔祯脚步一顿。
见崔祯不语,少女又急道:“金子、银子、财宝......只要你当做没看见我,待我回了南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焦急的等待着崔祯的答复,袖中的手却暗暗拿起一根银针。
正当她要出手之时,才听男子淡淡问道:“抓你的,可是大昭西南军?”
少女一愣随即点头,“是西南军首领杨光,他被南诏军俘虏后怀恨在心,抓我一个平民女子泄恨,多次要对我非礼,大叔,两国交战百姓无辜,求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崔祯眸光微动,杨光回来了,看来西南的战事已经平息了。
少女见他迟迟不语,她略一思量,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银瓶来:“我身上最贵重的只有这个了,这是南诏梦月蛊,大名鼎鼎的万蛊香你听过吧,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蛊虫就是它。”
“万蛊香?”崔祯面色略变,他自然知道,这是南疆的邪物,大昭禁止流通。
“万蛊香须做法才能通过梦境篡改人的记忆,但梦月蛊只需下蛊之人牵引母蛊便能达到和万蛊香一样的效果。”她说着,将银瓶往上举了举。
昏黄灯光下,精致的小银瓶泛着幽蓝的暗光,他在光滑的瓶身中看到了自己的双眼。
明明是禁忌、是邪物...他竟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渴望。
鬼使神差的,崔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那枚小银瓶从少女手中取过。
“教教我怎么用。”
少女眼睛一亮,忙应道:“是,那是自然。”
不多时,少女从另一边窗子翻出,隐在房梁上的夜晖失望的打了个哈欠。
无聊,还以为能抓到这个姓崔的见色起意呢,真是失望极了...
罢了罢了,总之主子也就利用一番此人,这人早晚要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到那时更会恨极主子,对自己无甚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