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泽的笔迹他不会认不出来,只是方才门房说这信是给李惊鸿的...
他的目光在前方的窈窕身影上停滞片刻,略一沉吟,抽出了信笺打开。
只匆匆扫了一眼,崔祯的脸色就大变,耳畔一寸一寸染上了血红色。
他浏览两遍之后,烫手一般,迅速将信笺折好按照原样放回信封里。
这...这...
上次杜兰泽寄来的那瓶药竟被李惊鸿发现了,更离谱的是她还专门回信问杜兰泽那药是从何处得来的,仅仅凭借着杜兰泽回信中的只言片语他便能猜到李惊鸿寄去的那封信都写了什么,崔祯只觉得羞愤欲绝。
这女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不知羞呢!
无意间窥伺到两个女人之间露骨的密话,且这私密话还是关于他自己的,崔祯竟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那位娘亲了。
他正兀自羞愤着,前方李惊鸿回头一瞧人已落下这么远,忙挥手喊他快些跟上。
崔祯忍住心中郁气,大步流星行至二人身后。
“姐姐,姐夫的脸怎地这般红,莫不是着了风寒,生病了?”李浮舟盯着崔祯绯红的耳廓,疑惑的问道。
李惊鸿闻言也随之望去,见状也不解的道:“是啊...崔祯,你的脸为何忽然这样红,不会方才在马车上被风吹病了吧...”
姐弟二人在青年身前上下打量,而那被打量的人,几乎要憋不住自己积压的愤然,握紧拳头闭了闭眼最后吐出一句咬牙切齿的:“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惊鸿听罢又揽住李浮舟的肩头继续听他讲书院中的趣事,三人而前一后继续步行往周氏夫妇的居所走去。
微风袭来脸上的燥意总算平静了些,崔祯捏了捏手中的信封,看着两道勾肩搭背远去的背影,暗忖道:
罢了,毕竟有小孩子在,晚上回了家再亲自找李惊鸿算账!
五月节相较于八月节更热闹一些,食粽子、赛龙舟、挂彩线......
周氏是个爱闹爱玩的性子,纵然在这远离繁华的庄子上也能搞出许多花样来。
役工们集体休沐一日,恰好庄子里有条月河,周氏便组织着他们拿竹筏作龙舟比赛,得胜者奖励棉布三匹。
李惊鸿几人回来时已近未时,看到月河中浩荡前行的竹筏以及岸边兴致高昂的女眷们,不由惊叹道:“看来母亲大人一个人也能玩得如此开心。”
是她多虑了,总觉得李铭齐在外行商,李浮舟又十天半个月住在书院,她与崔祯这个女儿女婿又在宁州为官,在此团圆佳节周氏一人必定孤苦难熬...
事实证明,周氏一个人也能给自己找乐子,儿女们回来...反倒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他们。
果然,周氏瞧见李浮舟,原本扬起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一蹙,愣了片刻才开口招呼道:“哟,浮舟怎么回来了,不是马上要府试了吗,怎么不在书院中温书呢?”
随即又不经意瞥见他身后的李惊鸿,立即喜笑颜开,站起身上前去:“我红儿回来了啊,娘还当你公务繁忙今日要在宁州过了呢,特意准备了蜜枣粽子还想着叫人给你捎过去呢。”
李浮舟暗暗翻了个白眼,罢了罢了,他也习惯了。
“母亲,不光有我,还有崔祯呢。”李惊鸿说着一侧身,崔祯如玉的身姿从人群中露了出来。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周氏见到崔祯脸上更添了几分笑意,“好,难得你们那般繁忙还抽出时间回来,娘一会儿吩咐厨房多添几个菜,你们多吃点。”
待上了饭桌,李浮舟惊喜的发现竟有自己最爱吃的醋鱼,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闷头大快朵颐起来。
“逢时要进京,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周氏边给李惊鸿加了一块红烧肉便问一旁的青年。
她自然是知晓崔祯因立功而被封赏之事,但和普通百姓们一样,并不知晓内情,只以为是崔祯及时带来的援军救了曲昌全城,并不清楚这其中还有自己女儿的功劳。
崔祯停箸颔首,有礼的回应道:“都已收拾妥当了,逢时对京中还算熟悉,夫人不必忧心。”
周氏闻言笑笑:“啊,是了,我都忘了你自小长在京中了...”随即目光不由瞥向一旁专注啃骨头的女儿,嘴角微抽:
“唉,我这闺女啊,从小生了病我们夫妻俩什么也没让她做过,更是不懂人情世故,还请逢时多担待着些。”
寻常女儿家嫁为人妇后要照顾夫君的衣食起居、操持家务,为夫君收拾行囊这种事更没理由不做。
她心疼女儿,不愿让宝贝闺女去对男人曲意逢迎,所以自己女儿什么都不会...只能让崔逢时这个做姑爷的多担待了。
埋头吃饭的李浮舟微颤着差点要笑出声,试问家里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赘婿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他娘这样,既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又得时刻敬畏着了...
崔祯只从容应是。
用罢了晚饭,李惊鸿与崔祯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院。
上一次二人一同进院是什么时候?
李惊鸿特意思量了片刻,这就得追溯到崔祯去宁州上任前给她和离书的那一回了,日子竟过得这样快。
她忽的想到什么,眸光微动,转身调笑着对旁边的人道:“你进厢房中瞧瞧,找找有什么变化?”
半晌,身边之人却好无应答,李惊鸿不禁凝眸望过去。
只见身侧男子在夜色下长身玉立,稀薄的月光似是为他罩上了一层温柔的轻纱,一双湖水般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
李惊鸿微微咽了口吐沫,今日的崔大人,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啊。
下一刻,一声从牙缝里挤出的“李、菁、红。”一字一顿的响起。
不知为何,李惊鸿忽觉一阵不妙。
眼前蓦然出现一封信笺,上面用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菁红亲启”,她还摸不着头脑,就见面如冠玉的青年脸已经气得涨红:
“你竟私自找我母亲打听那...那等污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