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眼看着李惊鸿孤身纵入楼内,她隐约听小林子提起过,李惊鸿和曲昌县的这位女知县关系匪浅,看来确实如此。
她身后的影龙卫不由迟疑着开口:“指挥使...”
“按兵不动,不要暴露了我们。”
他们若要以少胜多拿下曲昌,正是需要点什么吸引鞑子的注意力。
鞑子们正沉浸在莺歌燕舞中享乐,一道极快的身影闪过将原本软在地上的美人飞快掠去,他们反应过来之时李惊鸿已经扛起魏韵青一脚踏上了窗台的栏杆。
魏韵青费力的转过头才看清楚李惊鸿的脸,她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
“你真的好重啊...”
李惊鸿抱怨着垂眸看了眼距离她们两层楼高的地面。
“你是何人!给我抓住她!”
耳边传来粗犷的怒吼声,李惊鸿咬了咬牙带着魏韵青飞跃而下。
曲昌县城中的鞑子乱做了一团,各处驻守的士兵听闻城中进了刺客接到命令开始全城搜捕起来。
“你们四个别在这杵着了,跟我去那边搜!”
被叫到的四个鞑子兵垂下脑袋应下,夜色中无人发现这几人的脚步略比旁人轻快,身形也更精瘦。
万丈苍穹之上没有一丝星光,崔祯带着三千府兵踏着泥泞来到庆元县城外。
城楼的哨台上似乎有所察觉,立时燃起了烽火,崔祯依稀能看见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他即刻让身后的士兵举起宁州府兵的军旗,飞扬的黄旗出现在暗沉沉的夜色里,楼台上的弓箭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援军!是援军!”
庆元县城的城门从内打开,只有宋祁玉孤身一人站在空旷的拱门下。
崔祯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抿了抿唇翻身下马行至宋祁玉面前,急声问道:“宋知县,菁红呢,她可还安好?”
随即他又记起了什么面色一白,“我听闻鞑子派兵围住了庆元县,现下如何了?”
宋祁玉不禁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他对他并不陌生,崔祯,和他同一年科考的状元郎。
后拜入原督察院右都御史闫桐的门下,从此青云直上。
他从前以为崔逢时这样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清高和迂腐,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甚至和他曾碰到的那些“大儒”一样反对女子为官。
现在看来,这位崔御史和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菁红做他的妻子应当不会受委屈。
如此,他便也释然了...
“影龙卫出现了,菁红...和他们一起去曲昌了。”宋祁玉缓缓道。
短短的两句话所包含的东西足以让崔祯心神巨震,不知先从哪一处思量起...
宋祁玉继续道:“你即带了援兵便速速去曲昌支援,虽有影龙卫但鞑子毕竟人多。”
崔祯暗骂了一句:“胡闹...”,随即抬起幽深的眸子责问他道:“她一弱女子,你竟也不阻止!”
芝兰玉树的青年早已失了往日里的君子风范,快步翻身上马命身后府兵快马加鞭赶往曲昌。
看着马上男子匆忙的背影,宋祁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喃喃:“弱女子?”
是徒手验尸,一箭射穿敌军咽喉的弱女子吗?
暗夜如浓墨般化开,不知何时又布下细细密密的雨丝,似一张天罗地网罩在曲昌城的上方。
李惊鸿夺了一匹马带着魏韵青在城中四处逃窜,有时遇到“自己人”便会任她逃离,有时遇到真正的鞑子兵,她便拿起弓箭对准他们的头颅。
大统领在营帐内狠狠拍案,他怎么也想不通,城中尽数都是他们的兵马,为何能让一个小小刺客逃窜这么久都抓不到。
他忍无可忍拿起手边的大刀,“本统领亲自将那刺客擒来!”
李惊鸿身前带着魏韵青花费了好大力气才驾马奔至城门口,鞑子兵已经聚集在她身后,兵马让出一条道来,不多时先前见到的那位大统领扛着大刀起码缓缓而来。
他脸上笑意可怖,看着她身后的城门勾起唇角,“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给我将这刺客拿下——”
他话音还未落,身边便传来一声声惨叫和倒地声,大统领惊骇望去,就见原本在他左右的士兵们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准确的来说,是单方面被杀。
那些“鞑子”终于将身上兵服脱下,露出黑色劲装来,他们下手极快,霎时间取人性命。
城门被人打开,李惊鸿将魏韵青放下立即便有人将她接过,她一挥马鞭奔出城门抬手往空中丢出一个信号弹。
大统领心道不妙,也不管身侧倒地的众人,提刀驾马便追着李惊鸿而去。
李惊鸿身下的马自然不如大统领的汗血宝马,不多时便被追上。
她眼看着带着血气的大刀越来越近,眉间一凝瞬时矮下身子从地上捞起一把被人随意丢弃的铁剑来。
冷光袭来,李惊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一挡,暂时避过了大统领的大刀。
她专心与大统领缠斗,一旁密林中看到信号的其余影龙卫倾巢而出,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去城中支援。
李惊鸿微微勾唇,也不算太笨。
苍茫的雨幕下,两道身影在马上你来我往,李惊鸿墨发浸湿海藻一般缠绕在她笔直的脊背上。
她已经接下了大统领十余招,体力渐渐透支。
这副身子,可真是拖后腿。
她不敢下马,方才背着魏韵青那一跃将她的右腿小腿扭伤,她现在驾驭着马才能勉强与大统领一战,只是这马似乎也不如别人的。
轰隆隆——
雷声滚滚,曲昌县城外另有一大批军马飞速靠近。
雨滴从崔祯精致的下颌骨滴落,他竭力在雨中睁开双目。
城楼外苍茫的雨帘中,两道身影纠缠着,不断有刀光剑影在二人身侧闪过,身后有府兵道:“那两人是谁?曲昌城...好像破了?”
崔祯心中似有牵引一般,双目一瞬不瞬盯着那二人看。
骤雨倾泻而下,一道电光闪过,周围顿时亮如白昼,他看清楚了其中一人的脸。